顧少霆沒說話。
臉色很難看。
顧清伶板起臉來,繼續說道,「我看你,需要好好冷靜冷靜,有精力就用在顧氏上面,省得爸外面的私生子一個個地盯著這塊肥肉,恨不得瓜分了。」
「還有……」顧清伶本不想講什麼大道理的,她知道顧少霆的脾氣,但是有些事情,她真的是看不過去,「……媽這一輩子過得多苦,你是知道的,如果你也變成爸這樣的人,就趕緊跟念初離了,這樣,世界上就少一個媽這樣的可憐女人。」
「我和她的事情,不用你管。」他些許煩躁地扯開領帶,「你既然回來了,就多去顧氏盯著,多陪陪媽,別讓媽胡思亂想的。」
「你變了。」
以前的顧少霆雖然自傲,說一不二,但講道理。
他現在變成什麼了?
一個扭曲的變態。
什麼時候變的?
是和莫念初結婚之後嗎?
那這兩年來……
顧清伶也是女人,她不敢去想,莫念初承受了多少。
雨一直下。
顧家大宅墨色大門上方掛的白布,隨風飄搖。
顧少霆坐在正堂的大廳里,望著園子裡的雨出神,指尖是一顆剛剛點燃的煙。
不知道坐了多久。
直到星子點點,夜風微寒,他才微微動了動眼珠。
莫念初這一覺睡得特別沉。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是她高考那一天的美術集訓。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顧少霆。
那天的太陽特別的好,蟬鳴柳動。
他就站在他們集訓隊不遠處的一處扶欄旁打電話。
他個子很高,皮膚很白,好看到實在無法讓人迴避,同學們嘰嘰喳喳地在談論著他的帥氣。
她也抬眸望了過去。
剛好這時,他也掀起眼皮望了過來。
她沒想到,她就這麼輕易與他的目光碰撞到一起,她感覺自己被電到了,有點尷尬地躲閃。
她慶幸自己戴了口罩,不然紅透的臉,真的讓人笑話。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心動。
她給他畫了一幅肖像畫,鼓起勇氣送給了他。
他很好說話,並沒有拒絕,還感謝了她。
那天的顧少霆,清風霽月,芝蘭玉樹,笑起的眼睛,彎似月牙,是她見過最溫和,最善談的顧少霆。
「你為什麼非要嫁給我?我不喜歡你,我討厭你,你這張臉讓我噁心。」
「莫念初,就算結婚了,你休想得到我的愛,我不會愛你的。」
「我不會讓你有機會生我的孩子的,一輩子都不會,受不了就滾,哭什麼哭。」
莫念初驚醒。
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場噩夢。
也不算噩夢,她這幾年就是這麼過來的。
顧少霆不愛她,仇視她,報復她,變態地折磨她。
她的人生就像現在的天色一樣。
黑透了。
雨小了許多,淅淅瀝瀝的。
她抱著膝蓋在床上發了會呆。
她一天沒怎麼吃東西,很餓,卻也不想吃東西。
家裡的燈都滅著。
她往下人們平時休息的地方走,她知道那裡有速溶咖啡。
可以墊墊肚子。
「顧太太醒了?」
男人突兀的聲音,嚇了莫念初一顫。
是顧少霆。
她的腳步頓下,手下意識地扶住了牆邊的邊櫃。
「不知道今天顧太太,有沒有跪夠三小時?嗯?」他尾音轉冷。
莫念初心口一酸。
不由得把身子貼緊了牆面。
「中途我暈倒了,不記得時間了。」
黑暗中,男人起身,大步地沖她走了過來,她身子緊繃著,靠在邊柜上,指尖抓緊,直到他來到面前。
他身上帶著寒氣。
呼吸中有淡淡的菸草味。
莫念初心口不紊,不由地抿緊了唇。
「今天是爺爺入土為安的日子,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但是……」他的大手握住她的脖頸,逼她抬頭,「……爺爺為什麼就這麼走了,你知道原因的?」
莫念初眸子收緊,望住黑暗中的男人,「顧先生是想說,因為我沒有及時給爺爺輸血,他才這麼急地離開的嗎?」
「難道不是嗎?」
「那如果換過來呢?」她輕顫著眼眸,聲音嘶啞,「如果死的是我呢?你會難過嗎?」
她唇角是苦澀的弧度,眼眶裡積滿了淚水,「當然,你會難過的,因為我死了,爺爺就沒有救了,你當然不會希望我死,顧少霆,你這樣對我,不覺得殘忍嗎?」
他像聽了什麼好笑的笑話,輕蔑又嘲弄地扯唇,「莫念初,你以為你是誰?你有那麼重要嗎?如果你覺得這叫殘忍,你把林小婉的一生都毀了,叫什麼?」
「林小婉的一生是我毀的嗎?」她瞳孔緊縮,直勾勾地望著他,「如果因為我嫁給你毀了她,你大可以跟我離婚娶了她,如果因為她的腿沒有得到好的治療和手術毀了她,你最好去醫院問問,她的腿到底為什麼會成這樣?」
當年林小婉的膝蓋確實傷得很重。
莫家掏空了家底,為她治療,雖然醫院不是最好的,但是給她做手術的醫生醫術還是數一數二的。
說是手術失敗,其實莫家人,包括林小婉自己清楚得很。
是因為她在手術修養期間,沒有按照醫生的要求,好好地做術後養護。
林小婉從小就不省心。
抽菸,喝酒,叫家長一樣都沒落下。
活脫脫的一個小太妹。
手術期間,她更是跑到夜店裡去喝酒,結果酒精與當時治療的藥物發生反應,刺激到了心臟,和腎臟,才留下的後遺症。
腿更是如此。
如果不去蹦迪,膝蓋也不至於到最後完全沒法恢復。
在顧少霆的看來,他的白月光今天的這副可憐相,都是莫念初造成的。
「看來,你的怨氣很大。」他大手撐住牆面,把她死死地壓住,「所以,你跟費良錚偷情,還想殺了我?是不是?」
莫念初沒法解釋。
有時候,解釋是否必要,得看對面這個人,要不要聽,聽不聽得進去。
顧少霆心裡認定的事情,她說再多,又有什麼用。
「隨便你怎麼想。」
他的大手慢慢收緊,如同此時的眉心一般,「你是不是覺得,今天這個日子,我不會收拾你,一再地挑釁我?嗯?」
「我不敢。」
他怎麼會不收拾她呢,今天不是還讓她跪在雨中三個小時。
「我看你十分敢。」
「顧少霆,我真的好累,你大發慈悲跟我離婚吧,行嗎?」她卑微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