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歲上戰場,二十三歲就拿下北荒九部,攻克北戎無數悍將。
哪怕是被打殘了雙腿,雙目失明時也只是滿腔憤怒,不知道恐懼為何物的人被雲九傾輕描淡寫的一個動作驚得心跳如鼓。
堂堂雞翅男兒,跟個鵪鶉似的抱著包袱小心翼翼地站在那裡。
明知道兩個人身在飛沙走石,蛇鼠蟲蟻都比人多的荒野,卻還是忍不住左右環顧,也不知道是在怕什麼。
想提醒雲九傾什麼,卻連頭也不敢回,抱著包袱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你要在這裡更衣嗎?」
「那不然呢?」
雲九傾理直氣壯道:「這地方有沒有可以讓我換衣服的地方,再說了,就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我最不怕的就是人吧?」
雲九傾雖然之前沒接觸過古裝,但她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
當初從楚京離開的時候她從戶部侍郎府、宴王府和其他欺負過原身的那些人家裡拿的衣服中有不少女裝,她老早就學會那些衣服怎麼弄了。
扒了之前的一副就自信滿滿的在那兒準備換衣服,結果,衣服拿起來,她就發現眼睛會了,手卻不會這事兒是完全存在的。
她看得出來,謝辭淵著人給她帶的衣服其實已經是相對簡潔了,但那左邊一根帶子,右邊一個扣子的,她拿在手上還是不知道往哪兒懟。
古裝柔軟,衣帶和扣子沒弄好的話死後那衣服就像是戲服一樣,她甩著袖子直奔謝辭淵,「快來幫我弄一下……」
話沒說完,就看到了跟個柱子似的杵在那裡一動不動的謝辭淵。
謝辭淵聽到她的動靜回頭就看到雲九傾衣衫不整的站在那裡,四目相對之間謝辭淵一張俊臉瞬間爆紅。
手裡的包袱掉到地上都不自知,兩隻手伸出去想替雲九傾收攏衣襟,卻又縮了回去。
兩隻纖長的大手舉在半空中,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
「你……快把衣服穿好,如此模樣,成何體統?」
故作嚴肅的表情和語氣卻壓不住他的羞澀和爆紅的雙耳。
雲九傾被他這故作鎮定的模樣給逗笑了,「不是啊王爺,你們這衣服我是真不會弄啊!
你幫我弄好,我不就衣衫整齊了?」
衣衫不整是真的,畢竟那長長的衣裙不收拾好的確亂得可以。
但畢竟已經是初冬了,又是在氣候寒冷的北荒,下面的人送來的衣服其實是嚴嚴實實的那種冬裝。
雲九傾也是怕冷的,哪怕衣衫不整,她也把領子收得很緊,可謝辭淵那表情,卻搞得她好像在裸奔似的。
「不會?」
謝辭淵不會告訴雲九傾,其實他的窘迫並非因為當下的雲九傾,而是她方才彪悍的換裝動作。
哪怕雲九傾現在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他只要看到雲九傾,眼前就會自動浮現雲九傾方才寬衣時窈窕的身姿。
避著雲九傾的眼神靠上前,「你之前的生活是有多愜意,連衣衫都不用自己穿嗎?」
說話間心下微動,不用親自更衣,一般而言兩種情況,要麼是家境優渥,便是更衣洗漱這種瑣事也有人伺候。
還有一種便是幼時被家人照顧,長大後被愛人照顧,第二種情況恰恰是謝辭淵最擔心的。
他可以接受雲九傾暫時不接受他的示好,拒絕當他的王妃,但如果雲九傾早就有了愛人,那他便是有再多的愛和心意都沒用了。
說到此處,他的言語間多多少少帶了一些試探之意。
雲九傾對他的小心思毫無所覺,「衣服當然要穿,但我們的衣服沒這麼繁瑣啊!
不是你能不能先幫我弄一下,這風颼的只往脖子裡鑽……」
雲九傾冷得直跺腳。
謝辭淵見狀也顧不得許多了,紅著個臉上前,「給我吧,北荒這邊的衣服和北遼人的服裝有點像,是有點複雜的。」
裡衣的帶子,外衣的腰帶,一點點弄好,順勢從馬背上拿下靴子放在雲九傾腳邊,「衣服都換了,順便把鞋子也換了吧。
我看看他們有沒有帶梳子……」
小小的牛皮包像個倉庫似的,謝辭淵什麼都想找出來,卻是什麼都沒找到。
「這些人,自己糙慣了,連你也想帶歪。」
他嫌棄地拍了一下空空如也的袋子,心裡已經設想了無數種懲罰離相卿辦事不利的方法。
雲九傾則淡定道:「無妨,這東西我有。」
她本就不會弄古代那種亂七八糟的髮髻,好在流放途中女眷們頭上的簪子都被沒收了,大部分人都是用一根荊釵或者貼簪子挽發,髮髻自然散亂,雲九傾隨便用布包著也就不顯另類了。
後來有了廉清漪和葉知秋後那二人便自覺地為雲九傾挽發。
如今離了隊伍,又沒梳子,雲九傾果斷從空間裡拿了一個抓夾三兩下就把頭髮挽到了腦後,根本就沒用到梳子。
反倒是謝辭淵,用雲九傾貢獻的梳子梳了好久,把自己弄得整整齊齊的。
兩人重新上路時日暮已然西斜,好在謝辭淵熟悉善州城的防禦,完全沒經過有守衛的地方,帶著雲九傾輕而易舉地就混入了善州城裡。
如謝辭淵所說,善州不是城,只是一個聚落而已。
她看到散落在各方,沒有任何規劃可言的土木房子,中間還夾雜著材質各異的帳篷。
地上零星散落著一些攤子在兜售風乾肉、和材質不明的雜糧餅以及一些認不出品種的乾菜。
來來往往的行人有的牽著牛羊,有的兩手空空,在人群中肆意穿梭。
雲九傾牽著手和謝辭淵行走在人群中,完全分不清楚哪裡是街道,哪裡是百姓的居住地。
一路都在荒無人煙的官道上趕路,忽然進入充滿人間煙火的地方,雲九傾本就有點不習慣,善州城這惡劣的環境更是出乎她的意料。
陌生的環境讓她本能的依賴謝辭淵,在自己還沒意識到的時候手便抓住了謝辭淵的袖子,「這地方,真的有客棧嗎?」
放目望去,四處都是又低又雜亂的土木房,中間胡亂地夾雜著一些帳篷,或者是隨意用木頭、土磚搭起來的窩棚,根本看不到像客棧的地方。
「你往那邊看。」
謝辭淵給她指了個方向,「善州城裡所有的好地方都在那邊。」
雲九傾順勢望去,就看到遠處隱隱約約有一些屋頂和旗幡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