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銳正在胡思亂想,劉思佳從學校回來經過她的住所,見方銳的房門好像虛掩著,她過去先輕輕地敲了兩下,然後推門進去,見方銳又是一個人在房子裡發呆,笑著說:「方銳,晚上他們都不在家,我們簡單地做點飯吃吧!」方銳剛想推脫,劉思佳馬上又笑了起來:「方銳,什麼時候阿姨叫你吃飯你都要推脫,啥時候阿姨叫你的時候你能爽快答應下來呢?」說得方銳又不好意思起來,只好答應了。
聽到方銳答應了,劉思佳趕緊說:「那我們現在就走吧,你給我做個幫手,我們兩人一起做,要快得多。」
方銳只好跟著劉思佳來到她家,發現夏侯霖也在,不禁愣了一下,心裡想到:劉思佳不是說她家裡沒人嗎?怎麼夏侯霖也在呢?
看見方銳來了,夏侯霖沒有了平時在她面前那種官架子了,主動和方銳打了聲招呼。方銳答應了一聲後,跟著劉思佳來到廚房裡。見劉思佳正在換煤球,便拿起蔬菜擇起來。
劉思佳換好煤球後一邊和方銳一起擇菜一邊說:「方銳,你和小雨的年紀都不小了,我看選定個日子,把你們的婚事給辦了吧,省得我天天操心。我這一生中沒有任何可求的了,如果把小雨的婚事操辦了,我和你夏叔叔就放心了。」
方銳沒想到劉思佳名義上是讓自己來吃晚飯,實際上是和自己說這個,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她略一沉思後推辭說:「阿姨,我目前還沒考慮個人的事,也沒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更沒思想準備,我想還是等兩年再說吧。」
劉思佳急了:「方銳,早辦也好,晚辦也好,早晚都得辦,早一點辦比晚一點辦好些。你父母那邊我們自然要去跟他們商量一下的,這個不用你操心。至於嫁妝嘛,你就更不用操心了,我和你夏叔叔就這麼一個兒子,所有的東西還不都是你們的?我們又不能帶進棺材裡去,該辦的,該花的錢我們一分錢也不會少花,你想要什麼衣服,隨便你去挑選。還有,你夏叔叔也說過了,房子他負責找,找人裝修也是他負責。家具嘛,你們需要什麼就請人打什麼。」
聽劉思佳總是抬出夏侯霖這塊招牌來壓她,方銳雖然心裡十分不痛快,嘴上又不敢多說什麼,畢竟,夏侯霖是她的分管領導,不要說是她方銳,就是那些在農場幹了多年的、即將退休的老科長們見了他也是恭恭敬敬唯唯諾諾的。
「阿姨,我想趁著年輕,多學點知識。結婚了,家務事比較多了,學習的時間就少了。」方銳繼續推辭。
「方銳,阿姨知道你喜歡學習。阿姨已經替你想好了,有機會的話,我跟潘書記說說看,把你送到黨校去再學習兩年。黨校是培養幹部的學校,到那裡去學習兩年,對你今後的發展會有好處的。我想,只要有機會,我跟潘書記說了,他一定會答應的。」
「阿姨,憑我知道,去黨校學習是經過黨委常委會研究決定的,並不是人人都能去的。」方銳說。
劉思佳笑了起來:「方銳,你怎麼還是那麼不開竅呢,有些事情說是上常委會討論研究,還不是走走過場做做樣子?只要你和小雨結婚了,如果有學習培訓機會的話,讓你夏叔叔去跟潘書記說一下,讓他們先考慮到你,你想什麼時候出去學習,就讓你什麼時候出去。」
快吃晚飯的時候,夏侯雨回來了。看到方銳在他們家裡,連忙返回駕駛室,拿出一盒套裝衣服遞到她面前說:「方銳,今天我送許副場長去局裡開會,順便買了一套衣服。雖然現在天氣還很熱,秋天快到了,我給你買一套秋裝,是運動裝,胖一點瘦一點的人穿都無所謂。」
劉思佳笑了起來:「小雨,還沒娶了媳婦就忘了娘了哦!到市里去了這麼多趟,沒見你給我買過什麼東西。還沒結婚就對方銳這麼好,結婚了,還不把我這個當娘的丟在一邊不管不問了?」說得方銳的臉一下子又紅了。
劉思佳看到方銳並沒有接過夏侯雨手中的衣服,連忙說:「方銳,先不忙,吃了晚飯再穿上試試看吧!」
這頓飯,方銳吃得如鯁在喉。
因為晚上還要主持文藝節目,吃過晚飯後,方銳並沒久留,就告辭了
鍾海濤和劉蘭蘭結婚後,生活一直比較幸福,特別是劉蘭蘭,覺得能夠和自己所鍾情的人生活在一起,感到心滿意足了,但她也知道自己和丈夫的文化差異較大,所以結婚後一直沒忘記看書學習。雖然婚前自己和鍾海濤的感情並沒有鍾海濤和方銳以前那樣深,但劉蘭蘭有她的優點,那就是對公公婆婆的孝順,和小姑子鍾海玲的關係相處得相當融洽。由於上上下下關係相處都比較好,也使得她在這個家庭里很受尊重,鍾海濤的工作也更加得心應手了。
歷時五天的兵團思想政治工作會議終於落下帷幕了。會議開得很成功,不僅沒有出現任何紕漏,而且受到農墾局的表彰,潘希泉總算鬆了一口氣。這些天來,他的大腦一直緊繃著弦,生怕出現意外。現在可以歇一歇了。他知道楊建成、龔建民、方銳等人都很累,特批了兩天假,讓他們也回去休息一下。
方銳本不想回到過去令她無限留戀如今卻令她如此傷心的三分場,可又怕夏侯雨來糾纏自己,更怕劉思佳叫自己到他們家去吃飯,再說父母還工作和生活在那裡,不到三分場也是不現實的。她只好悄悄地蹬上自行車回到三分場。
方銳回到家裡,父親已經下地幹活去了,母親正在院子的一塊小菜地里拔草,見方銳回來了,趕緊從小菜地里上來。方銳說:「媽,我又不是外人,我幫助您拔草。」說著就要下到地里,被她母親連忙勸止了。
方銳的母親從菜地里上來後,拍了拍手上的土說:「小銳,你到房子裡去,媽有話要跟你說。」
看到母親說話臉色很嚴肅,方銳知道母親有重要的事要對自己說。作為女兒,她最了解母親了。雖然母親沒什麼文化知識,但對事情的看法有她的見解。如果是一般的什麼事,母親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一旦有重要的事要說,總是一臉的嚴肅。
方銳隨母親進入屋內。
方銳的母親洗完手後說:「小銳,你知道嗎?夏家的人昨天到我們家裡來了。」說完看了看方銳。
方銳吃了一驚:「媽,您快說說,他們到我們家裡來做什麼?」
方銳的母親嘆了一口氣:「小銳,他們到我們家裡來能做什麼呢?還不是為了你的婚事,他們讓我和你爸勸勸你,儘早把婚事給辦了。」
「那,夏侯霖來了嗎?」
「來了,兩口子都來了,勸了我和你爸半天才走的。」
「那,媽,你快說說看,你是怎麼跟他們說的?你和我爸答應他們了嗎?」方銳迫不及待地問。
「小銳,媽能跟他們說什麼呢?媽和你爸只能答應下來了。」
「媽,你和我爸怎麼都這麼糊塗啊!媽,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夏侯雨,為什麼要答應他們?為什麼呀?媽!一提和夏侯雨結婚,我都感到絕望了。」說完這話,方銳又哽咽起來。
方銳的母親又嘆了一口氣:「傻孩子,媽怎麼能不知道你的心事呢?你是想能推一天算一天。媽知道,這事要是攤在別人家的女孩子身上,或許高興都來不及呢,可攤在你身上,你是一千個一萬個的不願意。你想過沒有,我和你爸又有什麼辦法呢?鍾海濤這孩子是不錯,我也知道他對你是真心的,可人家已經跟劉蘭蘭結婚了,而且我還聽鍾海濤他媽說,劉蘭蘭已經懷孕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方銳的腦子「嗡」的一下,身子也像電擊一般的無力了。
方銳的母親繼續說:「小銳,媽也聽說了,也看出來了,夏侯雨對你還是不錯的,也是真心的。只要他對你是真心的,媽就放心了。」
「可是媽,我始終對他好不起來呀!媽。他對我再好,我都沒感覺。我今天的不幸,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我怎麼對他好得起來呀?媽!」說完這話,方銳又放聲大哭起來。
「媽知道,那還是你對鍾海濤太好了的緣故。媽是過來的人,雖然在這些事情上沒有那麼多的經歷,可媽懂得這個理兒,知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其他人就是比這個人再好,也無法替代的。可現在事情都成這樣了,你總不能讓鍾海濤和劉蘭蘭離婚了吧!再說了,人家也不可能為你去離婚呀?還有,五一農場就這麼大一片地方,你不和夏侯雨結婚,還能和誰結婚呢?有夏家在那裡擋著,又有誰敢娶你呢?」
聽了母親的這番話,方銳一下子清醒了許多。她把眼淚擦了擦後說:「媽,我聽您的,我和夏侯雨結婚。事情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我自己釀的苦酒我自己來喝。媽,您放心,我不會讓您和我爸為難的。」那一刻,方銳決定和夏侯雨結婚了。
聽說方銳答應結婚了,劉思佳非常高興,開始安排人做家具了,連購買家用電器也是她自己找到五一農場供銷社的負責人批的條子。她知道如果這些事情讓丈夫親自出面去辦理不太合適,由自己去辦理合適些。
隨著婚期的一天天臨近,方銳心裡卻出奇地平靜。雖然夏侯雨一家人在積極籌備,可方銳仿佛事不關己,也許因為心裡早已經沒有了幸福婚姻這個概念,婚禮對她來說只不過是一個程序。別人都說當新娘子是最美麗的,方銳看著鏡中的自己那樣的憔悴不堪,真的好難想像自己在結婚的那天表情是個什麼樣子。此時的方銳知道,化妝品可以修飾自己臉上的臉色,卻無法掩飾自己精神上的疲累和心靈上的憂傷。
方銳和夏侯雨的婚禮是在場部招待所餐廳里舉行的。結婚的那天是陰天,空氣很壓抑。經過機關辦公室批准,胡後成用公車到三分場將方銳夏侯霖家,方銳走出父母的家門時,還無限深情地看了一眼鍾海濤家的住房。
鍾海濤心裡同樣難受。雖然自己和劉蘭蘭結婚了,並且蘭蘭已經懷孕在身了,可自己卻始終無法忘記和方銳的那段感情。所以,聽說方銳今天結婚了,當迎接新娘的鞭炮聲傳進他耳朵里時,他站在窗前直發愣。
劉蘭蘭豈能不了解丈夫的心情?走到他身旁輕輕地說:「海濤,還在想著方銳是吧,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你應該祝福她才是。我知道你心裡很難過,可當初是方銳和你斷絕了關係的,這事不能怪你呀?」
鍾海濤並沒接劉蘭蘭的話,只是靜靜地站在窗前。
劉蘭蘭繼續說:「你想念她是很正常的,人人都有七情六慾,都是有感情的,怎麼能不想呢?可想歸想,現實歸現實,方銳已經結婚了,你把和她的那段感情留在記憶里也是很好的。」
鍾海濤害怕劉蘭蘭不高興,連忙說:「噯,蘭蘭,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不要再提起了。」
因為夏侯霖是領導幹部,按規定不能大操大辦,所以夏侯雨和方銳的婚禮辦得很簡樸,只是邀請了部分領導和過去與夏家交往不錯的人,還有夏侯雨的戰友和朋友聚在一起,辦了十桌。這是當時規定的標準。領導幹部包括潘希泉、賀寶山在內的五一農場主要領導都參加了。整體上說來,婚禮辦得簡樸莊重。雖然大彩電在市場上不容易買到,但劉思佳還是通過五一農場供銷社的關係購買到了一台,引來夏侯雨的一幫朋友們羨慕了好一陣子。
夏侯雨和父親夏侯霖、母親劉思佳陪同潘希泉、賀寶山等場領導喝完喜酒後,時間不早了。夏侯雨也要回到新房裡休息去了。方銳還習慣性要往臨時住所去,夏侯雨說:「方銳,你已經結婚了,是我的妻子了,難道還要到招待所里去住嗎?再說了,你招待所里的東西被我拿回去的差不多了。」
方銳這才想起自己已經是夏侯雨的人了,不太情願地和他一起來到他們的新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