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的事，沒有啊，除了書院的活計，他也經常做點別的事情補貼家用。」
「那你可知道他最近接的私活是什麼？」
「這我就不知道，就是看他經常往山下跑，有時候康老闆也會來找他！」說完這句，曹大嬸似乎察覺到自己說了太多，便閉了嘴，又開始沒完沒了哭起來。
捕快看她問了半天卻沒有個交代，臉色就有些不好看：「這位公子，能不能別在這裡胡說八道嚇人？」
「曹玄章的確是被人打暈了丟下水淹死的。」張敏之說道。
「公子，講話要有證有據，不清楚就別在這裡胡說八道！」
「證據就在這裡。」張敏之蹲下身說道：「如果是不小心落水，他是醒著的，會掙扎，會呼救，肯定會灌進去很多水，撈上來的時候口中會有泡沫，而耳朵因為口鼻的水壓迫的關係，會有一些血跡。但是他沒有。」
說著，她翻開曹玄章的腦袋說道：「而且，他這裡有個傷口，看浸泡的程度，應該是近期導致的，確切的說，不超過兩天，傷口還沒有癒合，如果是舊傷口，起碼會有結痂，而曹大嬸剛才也說了，他最近的頭部並沒有受到傷害，如此可說，他應該是被人用硬物撞擊頭部致死，緊接著被丟進水裡去的，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四周應該還會有拖拽的痕跡，因為他的衣服殺死他的那個人力氣並不大，衣服上還有磨痕，上頭還帶有一些泥土色。」
捕快將信將疑，恰是時，仵作趕到，對曹玄章進行一番細緻的檢查，最終確認了張敏之的發現。
這個消息如同一個炸彈，在書院掀起了巨大的浪花，三天之內發生兩起命案，其中一起還沒有找到兇手，這令大家也跟著惶惶不安。
而孫院長因為孫志謙涉事的關係，閉門不出，將事務暫時轉交給萬大祖處理，也令大家陷入了一種恐懼之中。萬大祖可是出了名的嚴厲，對新進來的平民學子，更加不辭顏色，無形之中，又增添了不少的壓力。
張敏之原本還擔心，自己接下來搜查會遭到萬大祖的刁難與阻止，卻沒有想到，他將自己叫了過去，只問了新近的課業，同時警告她不准耽誤任何一堂課之外就將她放走了。
張敏之原是大惑不解，然而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因為她才踏出萬大祖的門，就在門口見到了一直守著的萬萬，她似乎對這次的談話非常滿意，向她爹點了點頭，就一把挽住了張敏之的手臂說道：「敏之哥哥，我們走吧！」
「走？去哪裡？」張敏之並沒有掙脫她，萬家作惡多端，但萬萬本人，看著不像是壞人。
「當然是……」萬萬說到一半，看了萬大祖一眼，身後的萬大祖繃著一張臉卻無可奈何的模樣令張敏之忍俊不禁，她連忙快走了幾步，這才露出了笑意。
聽說萬大祖對女兒寵到了沒邊，差點就成為女兒奴了，果然不假，想來剛才那一番旁敲側擊的警告，應該也是出自萬萬的壓力。
「當然是查案子了！」萬萬的眼中露出崇拜的眼神，說道：「今天早上我沒有去看，可是聽他們說你那時候的樣子真的好帥氣，那接下來，你是不是要繼續查案子呢？我知道孫志謙的事情還沒結束呢，他肯定是被人陷害的，你一定會為他討回公道的對不對？」
萬萬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的話，聽得張敏之耳朵嗡嗡響，她想起孫志謙對萬萬的評價：「愛翻牆，愛爬樹，聲音還很大。」前兩條沒有見過，最後一條倒是真真正正領教了。
這嗓門確實是夠大的！
見到張敏之沒有立刻同意，萬萬立即露出失望的表情說道：「敏之哥哥，你必須得讓我跟著，不然我爹到時候刁難起來，你擺不平的，他那個傢伙，最會鑽空子了！」
這天底下能這樣說自己老爹的，萬萬應該是第一人了吧！然而張敏之想了想，也對，是需要有人帶著路，畢竟，她對這裡可不熟，而且萬萬說的的確是實情，能給她減少很多麻煩。
於是，萬萬歡天喜地得帶著張敏之大搖大擺得從大門口下山去了！
曹大嬸曾經說過，最近一段時間，有個康老闆經常過來找他，想起曹玄章最近正幫著孫志謙聯絡印刷事宜，想來那個康老闆，應該就是印刷坊的人了。
這不過是張敏之的大膽猜測，順道開口問了萬萬，她就應道：「山下的小鎮開印刷坊的就兩家，一家是官府開的，專門為書院印刷各種書本的，另一家的老闆好像就姓康，因為我記得那個印刷坊就是叫康記哦！」
張敏之歡喜笑道：「萬萬，沒想到，隨身帶著你，還真押對寶了！」
「什麼萬萬沒想到，還有什麼是我萬能想不到的！」萬萬對於這句話，十分不滿：「你看，我連我爹會找你談話這件事都猜出來了，直接就給你打點好了！」
「是，是，你爹真不應該叫你萬萬，應該叫萬能。」張敏之打趣道。
「你怎麼知道！」萬萬居然瞪大了眼：「我小時候經常纏著我爹，要他給我改成萬能，因為我就是無所不能啊，我很厲害的。」
張敏之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萬萬這個人實在太有意思了。
小鎮並不大，但是也有一段距離，路上倒是不嫌無聊，天天嘰里呱啦能說上一堆，看到一個小吃攤再買上點心，一邊說一邊走，很快就找到了康記印刷坊，康記老闆是個胖乎乎的小老頭兒，看到張敏之過來，再一看她身上的衣裳是嶽麓書院的院服，便以為是貴客，兩隻眼睛都要笑成一條線了，等到聽說是為了曹玄章的事情而來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強了。
「曹頭兒，他前幾日說要把前兩批的帳給清了，可是到現在都沒有清，他今天是讓你們來還錢的嗎？」待聽說曹玄章已經死了的消息，他的臉就垮下來，哭喪地道：「還有一大筆銀子呢，這怎麼辦呢？」
萬萬立即安慰道：「你放心，我們知道你是小本生意，絕對不會少了你銀子的。」
然而張敏之卻是淡淡一笑，說道：「康老闆做這筆生意，未必就會虧吧？」
「這話怎麼說的！」康老闆轉了轉眼珠子，略為心虛。
「這次的貨，你除了交給曹玄章之外，自己肯定也額外印了一大批，準備售到別處去，光這裡頭的利潤，應該就不知道這未結的帳這麼多吧！」
「我……哪裡……哪裡……」康老闆下意識拿起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
「外頭啊，院子裡的模具數量，遠超過他們所定下的數量，上百份的東西，你模具用這麼多，可信嗎？」
萬萬一聽，立刻不滿說道：「康老闆，你還真的是打的好算盤啊！」
「這……這……」康老闆尷尬地搓著手，不知道怎麼接下來。
張敏之淡淡說道：「我們今天來並不是追究這件事的，你不用擔心。」商人逐利，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如果沒有點小算計，康老闆也不會走到今天，當初孫志謙也沒有說不可私營私賣這一點，他鑽上這個空子，也是無可厚非，畢竟，誰都想要銀子。
聞言，康老闆的面色微微鬆了一些，笑容重新爬上臉，問道：「那二位今天來是？」
「把剩餘的圖拿一份給我看看。」
要求一提出來，康老闆立刻差人拿了一份，張敏之剛剛打開，就見到萬萬的腦袋伸過來，她順手一推，就退到了旁邊訓道：「小姑娘不准看這些！」
萬萬先是懵了一下，小臉蛋隨後紅起來，一副嬌羞的模樣，乖乖得站在一邊沒有出聲，仔仔細細看張敏之。
張敏之渾然不覺，將畫打開，摸了摸上頭的圖，發現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她隨即想起來，另一件事，問道：「曹玄章是不是曾經讓你做過一個會發光的樣本？」
康老闆顯是對這件事印象深刻，驕傲地說道：「是啊，他說要弄得特別點，以後銷路更好，我覺得有道理，不過也就一份，做了之後，他就拿走了。」
「只有一份嗎？」張敏之問道：「你這邊沒有留底？」
「沒有，這種東西，我們做出來之後就知道怎麼弄了。哪裡需要留底，不瞞您說，過幾天，我們就打算多多生產了。」
張敏之沉吟一番，說道：「螢光粉放在那裡，能讓我看看嗎？」
康老闆哪裡敢不從，立刻領了張敏之便去作坊內，螢光粉就放在一個桶里，她上前捏了捏，又聞了聞，確然不是磷粉。
「除了這個，畫上還有加其他東西嗎？」張敏之抬頭問道。
康老闆立即搖頭，臉上的肉也跟著一顫一顫的：「沒有了，這個粉就花了好大一筆銀子，再加就要虧本了。」
張敏之想了想，站直身體說道：「那能把負責弄那一份的人叫過來嗎？我有些事情要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