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陳東方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即使進入夢中,也會夢到自己哥哥的模樣。
一個活生生的人,被碾壓成肉泥,這實在是太殘酷了。陳東方不敢想像,嫂子第一眼看到那兩個袋子,心裡是什麼滋味。
陳東方察覺到,徐美鳳雖然躺著不動,但她也沒睡著。陳東方感覺到她偶爾會輕微轉動身子,有時在輕輕嘆氣。
陳東方努力強迫自己入睡,明天還要開車陪姜總到關外。
後半夜,陳東方終於睡了過去,他夢見莉莉衣著破碎,從一個黑衣人手中掙脫,衝進自己懷裡,大聲叫著自己的名字。
陳東方緊緊抱著莉莉,撫摸著她的身體,輕輕安慰她。
莉莉的身子火熱,緊抱著他,陳東方也有了反應,他正想再進一步,突然恍惚過來,莉莉叫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哥哥的名字!
等等……莉莉難道和哥哥關係親密嗎?陳東方努力思索著,終於明白過來!
他急忙打開燈,徐美鳳不知什麼時間鑽進了自己被窩,眼中含淚,叫著陳東亮的名字。
陳東方心想自己差點犯了大錯,看著徐美鳳的樣子,又是一陣心疼。他摸了摸徐美鳳的頭,有些發熱。
陳東方急忙找出退燒藥,叫醒徐美鳳吃藥。
徐美鳳醒了,發現自己滾到陳東方這邊,羞得滿臉通紅。趕緊吃了藥,回到自己那邊躺下。
「嫂子,你發燒了,還能出差嗎?」
「我必須去,」徐美鳳臉朝上躺著,眼睛亮亮的,「這個業務只有我去才能辦成……」
「嫂子在公司真重要啊……」
第二天早上陳東方醒來的時候,徐美鳳已經走了。
陳東方簡單洗刷了一番,來到工廠,把車輛準備好。姜總一臉凝重地從辦公樓出來,問陳東方,帶機針了沒有。
陳東方拍了拍袖子,他把機針藏在衣袖裡,兩個袖子各藏了一根。
姜總抬頭看著遠方,眼神陰霾,「小陳,今天去關外,是算一筆舊帳,你瞪起眼來,關鍵時刻咱們要能衝出去。記著,不到萬一得已,不能見血。即便見了血,也不能出人命。」
陳東方點了點頭,內心卻緊張起來。如果是他一個人,他並不會害怕,但和姜總一起,如果真動起手來,要保姜總平安,他壓力很大。
「姜總,為什麼不多帶幾個人?」
「那是別人的地盤,他們要求只帶一個人。從我們下車時起,他們就在監視我們了。再說了,裡面房間又小,帶人多了也沒用。」陳東方開著車,出了關,兩個小時後,到達一家酒店樓下。這家酒店富麗堂皇,還掛著夜總會的牌子。
姜總下了車,先伸了個懶腰,作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優哉游哉進了酒店大堂。兩人坐電梯來到二樓,進入一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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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叔!馬哥!吳哥!你們都來了!」姜總笑呵呵地,向屋裡三個人打招呼。
屋子裡很簡單,有一圈沙發,中間是一張方桌。另一側是茶桌,擺著各類茶具。再有一個柜子,上面擺著紅臉關公,騎駿馬,拎長刀,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有三個人,正坐在沙發上,玩著撲克牌。在他們後面,各站著一個彪形大漢。
陳東方掃了一眼,突然發現那個年長的海叔,正是幫自己調解與雙頭蛇糾紛的海叔。
海叔抬頭,笑呵呵地道,「阿姜來了!坐下先玩幾把!」他也看到了陳東方,對陳東方有些印象,微微點了點頭。
年紀次大的就應該是馬哥了,他長著一張長臉,三角眼,眼神狠狠的,留著光頭,脖子上掛著又長又粗的金鍊子。
吳哥顯得文雅一些,穿著西裝,一隻手不停地捻著佛珠。
吳哥和姜總打了招呼,馬哥只是瞪了一眼,又低頭看著手中的牌,思索再三,直接扔到桌上,「一對4,不跟。阿姜,你帶的這靚仔,很面生啊。」
姜總坐到空座位上,呵呵笑道,「一對4直接就扔了,馬哥膽子小了許多……這是小陳,我新上任的保安部副部長。」
吳哥打量了一下陳東方,扔上去兩張百元大鈔,「海叔,我跟一把。」
海叔不慌不忙扔進兩百元,「繼續。」
吳哥和海叔幾個回合過後,吳哥亮了牌,是一套AKJ,海叔是一對3,海叔笑呵呵地把錢划過來,馬哥遺憾了啊了一聲。
姜總洗了牌,開始發牌。玩了幾圈後,姜總有輸有贏,但馬哥一直輸,最後把牌一扔,「不玩了,海叔,咱們說正事吧。」
海叔扔了牌,端過身邊的茶杯喝了一口。陳東方看到茶杯已經空了,急忙拿起一邊的茶壺給他倒上。海叔目視前方,右手敲著桌子,像是在感謝陳東方倒茶,又像是在強調:
「咱們四個人,一起做了兩年的民間貿易生意,各自發了一筆小財。最後這一次的手機生意出了差錯,搞得互相之間都不愉快。今天把阿姜請來,是商量一下這事如何善後。還有,以後還干不幹了。」
馬哥大聲道,「還幹個屁來!我掏了五十萬,你們說貨沒了,就沒了!我賠了個底朝天呢!」
海叔不滿地道,「小馬,別激動,阿姜投的錢,也打了水漂。你把那天的事情再講一下。」
馬哥盯著姜總道,「我也不在現場,我的人接了這批貨,就開著車往倉庫送,不知怎麼的,被一幫人知道了,就給連車帶煙給搶了。」
「知道這批貨和運輸時間、路線的,就咱們這幾個人,難不成是中間出了內鬼?或者是黑吃黑?」
姜總盯著馬哥,緩緩地道,「馬哥,莫非你是懷疑我?」
馬哥一拍桌子,「姓姜的,咱們四個人,都把家底投進去了,我們現在都賠掉了底褲,為什麼到現在,你還有錢和香江大老闆開新工廠!」
姜哥的臉抽搐了一下,「海叔,馬哥,吳哥,你們知道,我原來的佳佳廠,效益一直不錯……」
「得了吧,」馬哥打斷姜哥的話,「你干製衣廠,效益要真那麼好,你何至於跟著我們去走私手機——」
陳東方聽到這裡,才知道這四個人以前合夥做的是走私的生意。大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姜哥歪著頭,對海叔道,「海叔,您給評個理,馬哥這不是莫須有麼?手機被劫了,就賴到我身上,我手下的人,也掛了彩……」
「你那是苦肉計!」馬哥一拍桌子,「姓姜的,這半天,我三番五次找你,要一起把帳目了了,你卻躲著我們,這不是內心有鬼,是什麼!」
「哈哈哈……」姜總大笑起來。
「海叔,您知道麼?馬哥每次找我,都認定是我私吞了這批貨,要我一個人,賠償你們三個人的貨款!我不躲著,還能怎麼樣?馬哥,我渾身上下,一百多斤,肉和骨頭都在這裡,您剔了稱了,到市場上賣了抵債吧!」
被姜總這麼一激,馬哥從懷中掏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來,往桌子上一拍,「姓姜的,別以為我不敢!」
陳東方立刻緊張起來,雙手縮回袖中,握住機針,向前一步,站在姜總面前。
姜總卻擺了擺手,示意陳東方退下。
「海叔,當初你們找我合作,是看我在白道上有點關係。合作的時候,咱們也都講過,海叔負責上家的貨源,馬哥負責運輸,吳哥負責銷售,我負責擺平白道的事。明明是馬哥運輸過程出了事,怎麼會賴到我身上?」
「海叔,當時合作時,咱們講過,有利潤共享,有風險共擔。這怎麼丟了貨物,就非要賴到我身上,是不是因為我手中有兩個工廠,你們打上了工廠的主意?」
海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阿姜,小馬沒有別的意思,他也是著急嘛。上次合作賠了錢,我的意思,賠了就是賠了,下次我們多留點心。」
馬哥不甘心地說,「上次我入的份子最多……」
「這樣吧!」海叔一錘子定音,「小馬,這次給你多分紅,夠意思吧?另外,阿姜,你現在財大氣粗,你多擔一點成本吧……」
姜總知道海叔的意思,是讓他多出成本少分紅,姜總看了看虎視眈眈的馬哥,一咬牙,「我認了!我多出二十萬,這二十萬不要分紅!」
馬哥這才不說話了。
吳哥問道,「海叔,您的意思,是要繼續干嘍?」
「這白花花撈錢的機會,怎麼能不干!」海叔站了起來,「一本萬利!只要貨進來了,都是錢!」
「可是,火總願意給貨源嗎?畢竟咱們是通過陳大眼搭上了火總,陳大眼死了,這條路子就斷了。再說,陳大眼是火總的得力手下,陳大眼死了,他非常生氣。」
海叔悠悠地說,「我聽說紅蛇姐又出道了……」
「紅蛇姐!」幾人一驚,姜總道,「紅蛇姐可是火總最得意的手下,火總一半以上的貨物,都是紅蛇姐從香江調過來的!傳說她金盆洗手了,怎麼會又出道了?」
「具體我也說不清……既然紅蛇姐出道,我們和她有點交情,就走她的門路試試……」
「那這次,我們做什麼業務?」
「手機和BP機!」海叔斬釘截鐵地說,「現在人們的收入提高了,手機銷量很大,咱們從香江進一批,往華強北一送,一定可以大賣!」
馬哥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說定了!明天,我就差人過來,把錢交給海叔。」
姜總不甘示弱,「我明天派小陳帶支票過來。」
「好,既然都定下了,海叔,您請!」
海叔把手中的煙摁死,站了起來,系好西裝扣子,上下仔細拂了衣服,一臉鄭重地站到那尊關公像前。
馬哥、吳哥和姜總也學著海叔的樣子,站到關公像前。
海叔虔誠地拜了關公,說道,「我們四人,在關公面前發誓,一心一意抱團做生意,不得相互懷疑,不得泄露機密,如有二心者,天誅地滅。」
「如有二心者,天誅地滅。」後面三個人跟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