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門人立刻將程平給引入小院之中,說實話,這諒山鏢局程平還是第一次過來,平日裡都是賈東主動去找他,他倒是從來沒主動找過賈東。
看這庭院中的擺設,倒是跟普通的武館差不多,刀槍棍棒十八般兵器擺放在一邊的架子上,能看出來,這個院子平日裡經常有鏢師練武,不過今天他來得太早,院子裡安安靜靜的,沒有人。
看門人抱拳道:「請程大人稍坐,我去叫東主起床。」程平點了點頭,揮揮手示意他自便。之所以程平直接來這裡找賈東,就是因為賈東上次去火器司的時候跟他說了在建造新宅子的事情,程平也沒想到,賈東來這也好幾年了,算是跟廣西建立以後的頭一批難民,可是他竟然連個宅子都沒有,一家老小反而就居住在工作的地方,也就是鏢局的後院裡。
就從這一點來看,這人倒也是個辦實事的。不一會,一個洪亮的聲音就從大堂中傳出來,「哎喲喂,我說怎麼大清早的喜鵲就開始叫了,沒想到程大人竟然親自登門,真是蓬蓽生輝啊,小人有失遠迎,請大人莫要怪罪。」
程平抬頭一看,不是賈東還能是誰,只見他衣衫不整,顯然是被看門人從床上剛叫醒,不過他腳下的動作倒是不慢,雖然當了東主之後,賈東已經很明顯發福了,挺著將軍肚,但是這武術的底子還是有,腳步還算是輕快。
程平迎上去笑道:「這麼熱的天,哪裡來的喜鵲,你這分明還沒睡醒呢吧。」賈東訕笑道:「啊,那個,這個,呵呵呵。」
程平也不跟他打趣了,而是拱拱手道:「今日前來,多有叨擾。」
賈東連忙道:「程大人說笑了,您能來,我雙手歡迎還來不及。」賈東也不廢話,立刻請程平到堂中上座。然後進後院換了身衣服,又吩咐下面人上了茶水,這才坐在程平下首,小心翼翼道:「大人此番前來,小人也沒做什麼準備,不知道這茶水大人喜不喜歡,若是不行,我叫人換了。」
賈東知道,平日裡都是他主動去製造局找程平他們,一方面是人家日理萬機,確實是忙,就像是程平,雖然是司長,但並不意味著他坐辦公室,依舊在現場指導技術工作,一天大部分時間都泡在車間裡,哪裡有空出來。另一方面,人家是上官,賈東去找他們也是應該的。可是今天,程平竟然親自來了,做生意那麼久,賈東不是沒腦子,這叫無事不登三寶殿,可他不能直接開口問,只能耐心等程平說明來意。
程平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道:「賈東主,這次我過來可不是喝茶的,而是有件要緊事,需要跟你溝通。」
賈東立刻前傾上身,對程平道:「大人請講。」程平說的這麼嚴肅,肯定是要事,賈東不敢怠慢,如今在他的頭腦中,什麼事情都比不上製造總局的事情重要。
程平道:「上次你跟我說正在建造新宅,造好了就能入住。」賈東一愣,程大人問宅子幹什麼,但他還是下意識道:「不錯,是有這事。」
程平道:「那就好,此番我正是為這個宅子而來。」
賈東又是一驚,不會吧,自己造個宅子能驚動程平?難道說他看上自己的宅子了?賈東心裡立刻算了筆帳,這宅子建造費用不是特別高,大約數百兩,就算是極盡奢華,再配點雜役幫傭,也不過一千兩白銀,一千兩白銀對賈東來說不算少,可若是程平看上了,也不是不能給他,畢竟以後還要做生意,平日裡自己給程平塞紅包,他一概不收,如果要房子,就算是自己一次性給他個大的。
程平見賈東眼珠直轉,就知道他誤會了。當即開門見山說明了來意,賈東聽完,嘴都合不攏了,竟然是要建造大帥府。賈東嘴唇蠕動,渾身顫抖道:「我,這。」
「怎麼,你不願意?」程平道。
「不,不不不不,小人一萬個願意,大帥能看上這片宅基地,那是小人的福氣,沒說的,小人雙手奉上。」賈東膝蓋一軟,差點就要跪在程平面前了。他見過高衡,可也是跟諒山府的普通人一樣,在大街上見過高衡,高衡也不會接見他這樣的小角色,可是沒想到,他的新宅竟然能成為未來的大帥府,這簡直就是無尚的光榮。
程平起身扶住他,「別一驚一乍的,事情沒那麼誇張,宅子我們折合白銀一千兩交給你,另外,我們會選擇另外一處給你建造宅子,並且由製造總局調集人手幫你造,跟你現在這個宅子規模一樣大,我們分文不取,算是對你的補償。」
賈東連忙擺手道:「不,不,我怎麼能要大人的錢。」
程平道:「我們一碼歸一碼。」賈東連忙上下摸索,從懷中掏出一打會票,遞給程平道:「大人,一點心意,一點心意。」
程平立刻將他的手推了回去,「我們興華軍,沒有受賄的習慣,請你自重。」
賈東連連稱是,程平道:「看在你這麼配合的份上,我給你個小獎勵。」賈東的眼睛都放著精光,程平是火器司司長,他說的小獎勵,還真能是小獎勵嗎?
程平道:「婚宴之時,製造總局的席位,給你留一個,至於見到大帥能不能聊幾句,就看你自己了。」
程平說完,拱手告辭,賈東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愣在了原地,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好像就要飛起來了似的,巨大的幸福感包圍了他,製造總局留個席位,自己能參加大帥的婚宴,說不定還能有單獨跟大帥說話的機會,這,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了。
從鏢局出來,程平也是長舒了一口氣,賈東答應了,他就要立刻趕回去召集人手,十天之內必須把大帥府給造出來。不過沒關係,製造總局別的不多,能工巧匠一大堆,這些高手都是造槍造炮造船的,給大帥造宅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成子龍那邊,也在做準備,這幾天,他要把大帥帶出去,不能讓他待在諒山府,給程平他們準備的時間,不能讓高衡看見,這樣才能給他一個驚喜。
所以借著視察下龍灣的名義,成子龍便將政務暫時交給堵胤錫等人,自己卻和高衡一起踏上了去下龍灣的道路。
「軍師,怎麼這麼急著去下龍灣。」路上,高衡忍不住問道。
成子龍道:「水師,將會是未來作戰的主要方向,我甚至可以這麼下定論,未來的天下,一定是水師的天下,誰擁有一流的強大的水師,誰就能占得先機。」
高衡有些驚訝地看了看成子龍,他的判斷應該說非常準確,確實,大航海時代到來之後,水師就意味著霸權,後世,國家的探月總工程師說過一句至理名言,在大航海時代,我們沒有跟上西方的步伐,失去了對海洋的控制權,導致了後面一系列的被動局面。但是現在,在對月球和火星等地方的開發上,我們要先人一步,你不占領,別人就會占領,現在能去不去,子孫後代會怪我們的。
高衡深以為然,如今,在明清交界之際,興華軍如果能擁有一支強大的水師,就有可能將佛郎機、荷蘭、英格蘭等一切西方勢力從東方驅逐出去,從而建立一個強大的海權國家。
高衡點了點頭,又道:「對了,出發之前,陸濤的報告,軍師看了嗎?李成棟死了。」
成子龍點點頭,顯然,情報軍的報告他看過了,原來,當日崑崙關戰役結束之後,被圍住的東路軍分隊,拜音圖被殺,阿昌阿逃走,李成棟被高衡抓了俘虜。不過高衡對他沒什麼興趣,一個明廷叛將,就交給明廷自己處置好了,所以在經過南寧的時候,對於戰俘之中的明廷叛將,自李成棟以下,全部移交給永曆朝廷。
陸濤今日發來書信,說是永曆朝廷組織了盛大的公審,就在南寧街頭菜市口舉行,歷數這些人的罪行,李成棟等一干參將以上將領全部活剮,參將以下梟首。幾十人同一天開刀問斬,被全部殺死,人頭割下,懸掛在南寧城門上,供百姓們圍觀唾棄。
成子龍回答道:「李成棟此人惡貫滿盈,揚州十日就數他的部下殺人最凶,甚至比建虜還要瘋狂,此人死不足惜,此番遭受活剮的刑罰,也算是給揚州的數萬百姓報了仇。另外,跟著他一起的那些叛將,都是罪有應得,希望通過這次的事情,讓建虜之中那些漢軍將領和士兵看一看,當叛徒不會有好下場。」
高衡道:「對了,軍師你知道嗎,在崑崙關戰役的時候,我還特地放了一些俘虜回去進行宣傳,日後,我軍再對上建虜,恐怕他們的軍心都會動搖,見興華軍而膽寒。」
成子龍笑道:「好啊,兵者,攻心為上,這一招用得好,給他們帶去一些陰影。」
兩人一路聊天,而諒山府城內,卻已經忙成了一鍋粥,大婚總指揮暫時由宋應星和堵胤錫共同擔任,這兩人深知任務艱巨,不僅僅調動了製造總局的人來支援,還調動了諒山府駐軍,張超他們回來之後,就在諒山府休整,景沖等人帶著高平府的軍隊先回去。張超就成了臨時駐紮在諒山府的城防大將。聽宋應星說明了來意,並且堵胤錫以統帥部的名義下了命令,他立刻行動起來,調動軍隊幫著幹活,一方面是維持秩序,另一方面是配合製造總局進行工作。
興華軍的調兵制度非常嚴格,不管怎麼樣,但凡是統帥部下達的命令,都需要加蓋統帥部的大印,並且還要有成子龍、堵胤錫、洪文、景昭、宋應星等統帥部高層至少一半以上人員的個人印章。當然,高衡作為全軍統帥,可以獨立調兵,但基本上高衡不會這麼做,除非是緊急情況下。
今日調兵的命令就是統帥部統一下達的,有除了高衡本人之外所有人的印章,張超這才敢動兵。
宋應星和堵胤錫領銜,一整個團隊負責整個婚禮的後勤保障,宋應星擔任總指揮,堵胤錫是副總指揮,光是從製造總局和統帥部抽調出來的贊畫和管理人員就超過百人。婚禮的地點就定在諒山府統帥部的廣場上,這裡場子夠大,雖然不能裝下全城的人口,但是同時容納上萬人沒問題,露天婚禮,與民同樂,是這次大婚的宗旨。
諒山府畢竟是安南的地方,是化外之地,雖然這裡華人居多,但是也有彝人、苗人、壯人等等,所以民族氣氛比較濃烈。既然如此,高衡又強調婚禮儀式從簡,那乾脆,就不按照大明那種繁瑣的婚禮儀式進行了,簡單一些,喜慶一些即可。
比如,諒山的大街小巷全部掛滿了代表喜慶的鴛鴦燈籠,這跟內地的大紅燈籠稍有不同,這就不是傳統的燈籠,而是製造總局紡織司連夜趕製的一批鴛鴦造型的燈籠,看起來頗有特色,不管是小商小販也好,平民百姓也罷,都在家門口或者商店門口掛上這麼一對,一個兩個還看不出來什麼,但是一整條大街上都是這種燈籠的時候就頗為壯觀了,特別是一到晚上,全部亮起,這場面不禁讓大家嘖嘖稱奇,這可是多少年都沒見過的盛況了。
至於酒席,宋應星大致清點了一下,軍隊的將領們要有,諒山府包括整個興華軍控制區有頭有臉的商業人物要有,統帥部、製造總局等政務方面的人也要有,還有一些民間百姓的代表也得有。消息傳出去之後,各方勢力,加上各部土司估計也得派人來,這麼一合計,就按照一桌十個人算,也得開一百桌以上。開這麼多桌,就要準備席面,而且菜還不能差了,總不能交給軍隊的炊事班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