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前面就是諒江路了,咱們還往前走嗎?」安南諒江路附近的密林中,五個靈活的身影在密林中若隱若現。細看就會發現,這些人雖然穿著安南軍的軍服,但是外面罩上了漁網,網眼裡面插滿了樹枝和花草,這是高衡以前交給陸濤的方法,陸濤活學活用,給自己偽裝了起來。
高衡將手下衛隊的五十人交給了陸濤,不過這些衛士雖然武藝高強,但是在哨探方面的水平還差了不少,陸濤也明白,專業的人干專業的事的道理,所以將衛士們給留在了脫縣外圍,進行警戒。
這是他哨探隊的第三道防線,而原先的五十人則前出到雞陵,這是原先鄭氏朝廷轉運僑民的地方。高衡只要求他們保障二十里範圍內的安全距離,而實際上陸濤的手下分成數隊,前出了五十里,直接將監控範圍放在了雞陵附近。
之所以到雞陵,陸濤也不是盲目選擇,因為升龍到脫縣雖然不是特別遠,軍隊直達肯定沒問題,但難民不可能,按照高衡和鄭氏朝廷的協定,交付人數和難民的生命安全要得到保障,在翻臉之前,該做的程序安南人還是要做的,最起碼不能露出破綻。所以大部隊一定會在雞陵中轉,利用雞陵原先的營地,讓難民們歇腳,既然這樣,陸濤乾脆將隊伍拉到雞陵附近潛伏起來。
不過這也只是他的第二道防線,陸濤出身錦衣衛,膽大心細,該有的冒險精神絕對是有的,他又從手下當中挑選出五個高手,繼續往前,距離升龍府越近越好。將軍和軍師都判斷敵人可能會採取大規模的軍事行動,若真的如此,升龍府附近一定會有軍營或者出現軍隊的異常大規模調動,他們完全可以看出一些蛛絲馬跡。
不同於當錦衣衛的時候,他可以混跡於人群之中,在境外,他們語言不通,並且跟安南人的相貌,如果近看,是可以發現端倪的,短暫混入城內可以,若是長時間行動,可能會路出馬腳。乾脆,陸濤直接帶人在野外潛伏,餓了就吃自帶的乾糧,渴了就喝小溪的水,途中還能射殺一些動物,來補充肉食,倒也問題不大。
快到諒江路的時候,手下一人發問要不要往前走,陸濤思考了一下道:「這樣,你們幾人在這裡留守,我和黎翔一起再去前面探探。」說罷,留下三人,陸濤和黎翔兩人一起往諒江路的方向摸去。
黎翔年輕,頭腦聰明,學習能力強,跟著老僧多年,也學到了不少知識。漢字他能看懂不少,但是要是說出來的話還有些難度,只能簡單蹦出一些單詞,說連貫的句子有些麻煩。
陸濤跟他往前摸索了一陣,隱約可以看見前方出現的道路,這應該就是通往諒江路的官道了,黎翔一邊用手比劃著名,一邊對陸濤說道:「將軍,我,前面,大樹。」
說完,他伸手指了指前方不遠處一棵巨木。陸濤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黎翔這傢伙爬樹有一手,看來是想到上面去看看。他點了點頭,黎翔立刻如同猿猴一般竄上了大樹,打著手簾,眺望著遠方。陸濤就在樹下觀察著官道的動向,當然,這裡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陸濤的本意是再往前探一探,只不過擔心官道上可能會出現巡邏隊或者過往的人群,暴露他們的蹤跡,所以先觀察一陣,這也是哨探隊的例行動作。
一盞茶的時間很快過去,陸濤正要吹哨,讓黎翔下來。猛然,就聽見,黎翔在樹上學了幾聲鳥叫。這種有節奏的鳥鳴聲是他們規定的暗號,證明黎翔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情況。
陸濤立刻伏低了身子,將身體完全隱蔽在草叢之中,黎翔噌的一下從樹上滑了下來,落在了陸濤的身邊。陸濤壓低聲音道:「什麼情況?」
「人,很多人,城那裡。」黎翔生怕陸濤聽不懂,一陣比劃,原來是他在樹上眺望到諒江城的方向有許多人正在朝這邊過來。今日天氣不錯,萬里無雲,如此晴朗的天氣,能見度好,黎翔爬到樹頂,很容易就能看見城池那邊的動向。
黎翔赫然發現,城門口有大量人員出城的身影,並且聚集在一起,倒不像是普通民眾的身影,所以黎翔便立刻滑下來報告。
陸濤示意他也隱蔽自己的身形,兩人死死盯著官道上的動靜,如果真的有人出城,兩刻鐘之內,必然能到他們現在埋伏的位置上。
黎翔剛一蹲下,陸濤就發現,地面上的小石子好像在微微震動,他立刻趴在地上,耳朵緊貼地面,探聽著什麼。
「這?」陸濤面色一變,如此震動,難道說是騎兵?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陸濤和黎翔分明看見,十幾名騎兵打馬從官道上飛速越過,從官道的岔路口直奔西北方向那條路而去,陸濤還沒來得及掏出地圖。轟隆轟隆,更多的騎兵從官道上出現,他們成群結隊,從官道上飛馳而過。
陸濤趕緊點了一下,他們雖然是一批一批地過去,但基本上都有個定數,大約是兩百騎兵為一組,並且這些騎兵跟他們先前遇到的御林軍騎兵不同,他們的甲冑能看得出非常精良,但是非常陳舊,顯然是頻繁使用所致,很多人的頭盔歪斜,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但是陸濤的心臟卻在狂跳,因為他從這些騎兵的外貌上看出了大明邊軍的影子,這種裝扮的士兵,不是廢物就是精英,顯然,騎兵只能是後者。
陸濤默念著「一、二、三、四、五。」一共五批騎兵經過,這就意味著,在他面前至少有上千騎兵過去了,安南雖然有騎兵,但是總人數加起來不多,能一次性看到安南軍上千騎兵一起行動,是非常難得的事情。
黎翔拉了拉他的衣角,又指著官道提醒道:「人。」
咔嚓咔嚓,整齊的步兵隊伍大踏步走來,他們五人一排,扛著各式各樣的兵器,有火銃、有弓箭、有刀槍,陸濤咬了咬牙,「有殺氣,這不是一般的兵。」
他和黎翔二人一直在樹林中潛伏了一個多時辰,看到至少有四五千人經過了官道,前面過去的應該是精銳,後面的軍隊應該是四鎮兵,這是一支混編部隊。諒江城雖然是府城的架構,但是府城駐軍也不會超過千人,這些部隊特別是前面的騎兵顯然是野戰部隊,絕不可能是駐紮諒江的守城兵丁。
那麼這些野戰部隊突然出現在這裡,還是朝著西北方向運動,是要做什麼呢?陸濤展開地圖,瞬間一種可能性湧入他的腦海。他們的方向是武禮縣,若是到了武禮縣,順著紅河支流向北,就是脫縣。難道說,將軍和軍師真的預料對了,安南人要對他們動手了。
陸濤連忙拉起黎翔,兩人一起飛奔回了出發地,接應的眾人一聽,頓感事態嚴重,陸濤道:「我們立刻回撤,召集人手,重點放在武禮方向。」
數日後,脫縣軍衙,高衡將一封信件重重拍在了桌子上,「弄清楚了,這幫狗日的,果然沒安好心。」
成子龍火急火燎趕到了軍衙,這些天他忙得不可開交,徵兵和訓練的事項分走了他大部分精力,接到高衡的命令,他立刻趕了回來。剛一進門,就聽見高衡有些怒氣沖沖的聲音。
「怎麼了將軍,是不是陸濤他們傳信回來了。」成子龍進門就開口道。
「不錯,軍師,你我想的沒問題,你看看這軍報吧。」高衡將信件遞了過去。
成子龍一目十行掃視了一遍,立刻放下信,走到了地圖前,一指武禮縣的位置道:「這裡,距離脫縣不過五十里,是極佳的藏兵地點,陸濤他們立了大功了。這麼看來,他們的意圖很明顯了,先將軍隊分批集結在武禮縣,然後僑民還是按照原定路線進行移交,擺下迷魂陣,讓我們的注意力都放在難民身上。等到移交完畢,鄭祚到手,大軍立刻從武禮縣出發,突襲我們,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高衡點頭道:「應該是這樣,陸濤他們將重點放在了武禮縣附近,目前還在監視,根據情報,這裡至少已經囤積了五六千人馬,而且都是安南軍精銳,根據陸濤的描述,估計安南人是將邊軍給調回來了,要不然不會出現這麼多騎兵,鄭主還真是大手筆啊,為了對付我們一個小小的求活旅,竟然把邊軍投入進去了,還真捨得。」
成子龍接話道:「這麼看,陸濤立功了,若是按照我們一開始的規劃,將偵查範圍限制在二三十里的話,我們最多也就探路到雞陵,根本不會發現異常,若不是他們主動前出,一路去了諒江路,誰能想到,他們會在那裡分兵,鄭主果然是煞費苦心啊。」
「也好,既然得知了他們的動向,我們就好辦了,全軍前出,就在城西設伏,位置選在紅河支流到縣城的這一段之間,給他們布下一個口袋陣,等著他們一頭扎進來。」高衡堅定道。
安南那邊派人來傳信,說是預計十日之後,也就是在十月二十左右,就可以進行交接,他們已經把各地運來的僑民集中在了升龍府,並且從升龍府出發到雞陵,在雞陵短暫休整之後即可北上直達脫縣,若是高衡不放心,還可以派人前來查看。
高衡和成子龍他們知道,這不過都是安南人的煙霧彈罷了,表面上看起來,還以為安南人轉性了,這會竟然有了仁義之心,還邀請他們派人去監督。
高衡不管那麼多,他安排成子龍跟安南人持續對接,全軍士兵則在做著最後的準備。十月十五日,交接前五日,兩千求活旅精銳,從脫縣出發,前往城西設伏。設伏地點安排在距離脫縣十里的老虎谷內。
安南是熱帶氣候,氣候適宜,適合動物繁衍,所以安南本地也有不少老虎,應該是屬於印支虎的種類,這些老虎時常在密林中出沒,雖然有獵人獵殺驅趕他們,但還是給過往的行人造成了很大困擾。
比如這個地區,就有老虎的蹤跡,所以當地人把這裡稱為老虎谷。說是峽谷,其實也不過就是兩個聳起的丘陵之間夾著的一條道路罷了。原先這條道路難行,後來武禮縣和脫縣兩地出資,對這條道路進行了拓寬,所以現在可以允許車馬行走。一般來說,軍隊從這裡過路問題不大,兩名騎兵並行可以通過。
兩千兵馬很快就到達了老虎谷,為了這一仗,高衡也是下了血本,就像是賭博一般,高衡幾乎將手中所有的籌碼都壓上了,這一仗,只能勝不能敗,所以高衡是小心小心再小心。提前這麼多天到達,就是讓手下將士們熟悉地形,高衡自己也是分別登上了兩座丘陵,觀看整個戰場的地貌,這是一名軍官的基本素養。
後世,作為特種兵,他們沒少打伏擊,應該說,伏擊戰在他這裡是一個經常經歷的事情。只不過以前都是十幾人伏擊敵人幾十人的小隊,至多不會超過百人,現在他卻要指揮兩千人伏擊敵人上萬人,能不能打好,高衡自己心裡也沒底。
將士們在這幾天的時間裡,要保持絕對的隱蔽,不允許生火做飯,全軍上下不准卸甲,潛伏在丘陵背面的密林中,全軍士兵暴露在盔甲外面的部分要塗上油彩,一線埋伏部隊全部裝備了漁網或者是繩子編製成的網罩,上面插滿了樹枝,進行掩護。高衡實地看過,十步以外,只要士兵保持靜止不動,趴在地上,就能完全和地面融為一體,光是憑藉人類的肉眼,很難分辨出來。
不僅如此,高衡將所有的裝備幾乎全部搬了過來,並且工匠鋪臨時趕製了不少高衡設計的炸藥包,用來設置陷阱,布置炸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