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麼多人應徵,高衡立刻道:「那好!報名的人,出列排好隊,人數不多,需要篩選一番。」眾人立刻圍在了點將台邊,在明初中時期,選拔士兵的要求都很嚴苛,比如中後期的戚家軍,力能舉四百斤,開一石弓者或武藝超眾者才能當兵,再比如鄭成功的鐵人軍,還要求能舉起五百斤的石獅子。
但是這都是精銳選拔的標準,明末軍制敗壞,很多當兵都是湊數的,哪裡有如此精銳。果然,經過這麼一篩選,附和標準的基本上是十不存一,一千多人瞬間就剩下了一百多。
這一百多人,高衡又親自過幾招,高衡的打法都是特種兵的招數,完全的實戰殺人技,就連左斌和黃昆都沒見過,高衡只能謊稱是家學,一番過招下來,又淘汰大半,很少有人能夠接下他三招。這麼七篩八篩,就剩下三四十人了。
高衡也是累得夠嗆,但是最後一步還是要走,他需要跟這些士兵挨個攀談一番,若是意志不堅定者,也不能用。
此次作戰雖然是特種作戰,可是這些大頭兵並不知道什麼是特種作戰,高衡也沒有時間去教授,他只是要讓這些人在最短的時間內能按照他的命令行事即可,實際上,這二十人的絕大多數都是用來分散敵人注意力的,真正跟著高衡作戰的,五人足矣。
高衡需要的就是這五個骨幹,他連續談了十人,都不滿意,直到一人進入他的視線。
「你叫什麼?」
「我叫王奇。」
「看你力氣不小,武藝尚可,為什麼報名?」
「為了我家人,我本是邊民,安南人掠邊,殺死了我弟弟和父母,家裡就剩我一個了,我要報仇,我可以不要銀子,只要讓我跟著你干,我看你像個做大事的。」
「好,算你一個,旁邊待命,下一個。」
人群排著隊,陸陸續續進來,高衡詳細了解了一下他們加入的動機,總算是選出了二十人,其中還有五個骨幹。
之所以能稱為骨幹,是因為這五人的作戰動機並不是為錢,王奇就不說了,國讎不說,那是家恨,他要為家人報仇,連賞金都可以不要。
第二人叫陸濤,是一個充軍的犯人,來自兩廣,身形瘦小,雖然問他犯了什麼事他不願說,可是高衡作為軍人,他能嗅出陸濤身上那種軍人的氣息,這傢伙以前肯定當過兵,但是是什麼兵就不知道了,此人的眼神中充滿了一種狠厲之色,顯然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只不過高衡還不知道而已。
第三人叫做宋志,是個無家可歸的民夫,跟高衡的出身差不多,這傢伙不是為了這區區五十兩賞銀,而是想做更大的事情,有了這五十兩銀子,就算是有了本錢,說白了,這傢伙有一種冒險精神,是一個有點賭性的冒險者。
還有一人叫吳榮,他跟前面幾個人都不一樣,他是個憑祥州的小旗官,想的就是建功立業、保家衛國,算是個理想主義者,對賞金並不特別感興趣。
另外加上一個范玉,兩人有過命的交情,雖然共和國的高衡已經替代了大明的高衡,可原先高衡腦海中殘留的記憶還是斷斷續續被喚醒,至少高衡明白,范玉和他相互扶持,是個可以交心的朋友。
有了這五人作為骨幹,剩下的人就是純粹的勇夫了,為了錢,他們可以不顧一切,當然,這些人的身體素質都是非常可以的,要不然高衡也不能帶著他們行動。
五個骨幹之中,范玉基本上沒有什麼武藝,陸濤和吳榮的武藝最高強,跟高衡不分伯仲,宋志有些小聰明,應該是江湖上的手段,敵人對上了,是要吃苦頭的。王奇雖然武藝平平,但是仇恨促使他出招都帶著一種同歸於盡的架勢,這樣的對手,即便是高衡也要引起重視。
確定了人選之後,高衡立刻帶著他們到一處圈起來的營帳之內,進行簡單的訓練,同時將他一開始找左千總要的物資給收集到了營帳之中。
眾人看著一地的物品,有些費解,軍弩和敵軍鎧甲好理解,既然是偷襲,自然是軍弩這種遠距離無聲的殺人武器好用,準頭夠好,也節省體力,敵軍的鎧甲自然是為了偽裝,好混入敵人之中。王奇是邊民,會說安南話,有他在,除非是仔細盤問,一般情況應該能應付。至於剩下的東西,眾人就不明白了。
「諸位,這些東西我簡單說明一下。」高衡指著地上的東西道:「我祖上在軍械局幹過,當兵的都熟悉火藥,只是諸位不知道,加入一定量的白糖,火藥的威力將會大大增加,咱們用油紙包裹十成火藥,加入三成白糖,做成炸藥包,其爆炸威力將會成倍增加,同時,將這些鉛子放入其中,外面裹上麻布,用麻繩紮緊,增加爆炸的威力,鉛子構成的破片足以殺傷成片的敵人。」
「而瓷瓶、麵粉、黃蠟還有辣椒粉和石灰之類帶有刺激性的粉末組合起來,可以製作成煙霧彈,將這些粉末倒入瓷瓶之中,混入少量火藥,點燃後扔出去,可以在短時間內製造煙霧屏障,阻隔人的視線,還能刺激眼睛鼻子,製造混亂。這就是我們的利器。」
高衡說完,范玉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這傢伙的家庭他知道,沒聽說過祖上有在軍械局幹過的啊,此時的高衡有些陌生,雖然模樣身形沒有變化,但是他說話的語氣和看人的眼神卻不一樣了,如果說以前在當流民的時候透露出來的是對未來的迷茫,這會的高衡眼神中可是充滿了堅定,變成了一個非常有主見的人。還有這些武器的製作方法,他是怎麼知道的?范玉覺得自己有些不認識眼前的高衡了。
「你說的這些東西咱聽都沒聽過,能行嗎?」有人提出了質疑。
高衡也不多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他來到營帳外面的空地上,說道:「炸藥包就不試了,威力太大,容易暴露。我給你們看看這煙霧彈的威力。」
說完,將手中已經灌裝好的瓷罐放在地上,點燃了從罐口拖出來的引線,吩咐眾人離得遠一些。真正作戰的時候還需用黃泥封住罐口,這樣才能方便投擲。方才幾個叫得最大聲的人因為好奇,湊到近前觀看,高衡笑了笑,也不阻止他們,等下的滋味有他們好受的。
砰的一聲,瓷罐在火藥的威力下碎裂,因為火藥的量添加的很少,只起到一個助燃劑的作用,所以聲音並不是很大,但是下一刻,周圍的人直接瞪大了眼睛,他們分明看見,就像是魔法一般,平地而起一大股的黃色煙霧,非常濃稠,跟平日裡燒柴火的那種煙霧完全不一樣,這種煙霧隨著粉末燃燒不斷擴大範圍,隔著煙霧相對的兩個人瞬間就看不見對方的身形,而刺激性的氣味也很快傳到了他們的鼻腔之中。
「咳咳咳,咳咳咳。」
「我的喉嚨,好辣。」
「眼睛,我的眼睛,疼!」
幾個湊得近的人怪叫著往外圍散開,他們萬萬想不到這看起來不起眼的玩意,威力竟然這麼大,能遮蔽視線也就算了,竟然還能讓人喪失作戰能力。
「灰瓶。」站在高衡身邊的陸濤淡淡說了一句,高衡一愣,顯然這傢伙是有見識的,灰瓶這東西在西南地區可能不常用,但是在中原戰場上,特別是對陣流賊的戰場上,灰瓶可是官兵的守城利器,生石灰辣椒粉,雖然殺不了人,但是能廢了一個人。
陸濤提高了聲音道:「都退回來,眼睛受傷的,別用水洗,要用菜油,否則一輩子都是瞎子。」
高衡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看來這陸濤真有些本事,灰瓶這東西高衡也是在水滸傳中看到的,但是實際上,水滸傳是明代人寫的宋代的故事,實際上宋代關於灰瓶的記錄倒是非常稀少,而灰瓶在明代倒是發揚光大。
無論是戚繼光的《紀效新書》,還是《明季北略》、《倭變事略》等史料之中,都詳細記載了灰瓶的製作和使用方法,如果不是中原和沿海的明軍,是不會對灰瓶如此熟悉的。
陸濤點點頭,像是對高衡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道:「雖然是灰瓶,卻比灰瓶更加實用,是個好東西。別的不說,你的功夫不錯,頭腦也好使,能做出這東西,不簡單,我服你,願意跟著你干。」高衡回頭抱拳道:「多謝了。」
看到高衡露的這一手,眾人總算是不說話了,幾個倒地的人被陸濤用菜籽油擦拭了雙眼,一個個服氣道:「服了,真的服了。」高衡知道,自己不過是個沒入編的小旗官,在這群人中也談不上什麼威信,他更加明白,自己若是帶兵出擊,這些人能不能完全聽自己招呼還真不一定,所以只要把基本把握住五個骨幹就行了,別的高衡並不多想。
五天的時間一晃而過,這期間安南軍可沒有消停,數百人級別的試探性攻擊基本上每天都有,只不過有了上次被偷襲的經驗之後,鎮南關守軍加強了戒備,加上天氣晴好,想要提前埋伏兵力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所以安南軍在留下百多具屍體之後,基本上只能灰溜溜地撤退。而另一方面,城內的守軍通過俘虜口中的交代和城外一些山民逃回來提供的信息,基本掌握了安南軍的情況。
安南軍主將叫做鄭光,是當今鄭朝鄭主的侄子,不過二十多歲,不過他在外領兵作戰已經有好幾年的經驗了,一直跟阮朝打得有來有往,此次作為主將北征,鄭主也是對他寄予厚望,要不然也不會派出精銳清義兵隨著他一起出動。
年輕人性子急,鄭光覺得鎮南關不過是個小關城,兩百年前明軍厲害,安南軍軟弱,才有了今日的鎮南關,可如今明朝內憂外患,哪裡有精力應對安南,自己建功立業的機會到了。他帶著三千清義兵先到了這裡,便迫不及待發起了攻擊,只是沒想到明軍的抵抗意志如此堅決,竟然硬生生擋住了他的偷襲。不過也沒關係,一點點小的挫折,並不能挫傷他的銳氣。
要知道,鄭主在三千京兵之外,還給了他一萬四鎮兵,也就是外兵,這一萬人正在各處集結,朝著諒山府趕來,再過幾天,等軍隊到期了,真鄭光也就不用什麼偷襲了,乾脆掀起大軍,直接攻城好了。
安南軍打鎮南關的主意很久了,所以鄭光也大致知曉鎮南關的兵力配置,別說是鎮南關,整個憑祥州也就兩千守軍,其中還有不少是老弱病殘,一萬多鄭朝軍隊攻擊他們,還不是手到擒來,鄭光的隊伍中還配有一些火炮,等到火炮就位,便可轟打城牆。可鄭光又如何能想到,守城明軍早已經摩拳擦掌,在醞釀一場針對他指揮部的反擊行動。
大西南初秋的夜晚依然是濕熱難耐,高衡知道,安南屬於亞熱帶雨林氣候,所以一年四季的溫度基本上都比較高,即便是在華夏寒冷的冬季,安南地區也在攝氏二十度以上,更不要說九月份。
「他娘的,這安南軍的鎧甲穿起來還真是彆扭。」鎮南關城門外,夜色之中,一支二十一個人的小隊在南門處集結,他們全部換上了安南軍的對稱馬甲狀皮甲,帶著安南軍特有的木質笠盔,未穿內襯,下身穿長褲,配上內襯鐵葉的前擋。士兵們裝備上安南軍特有的古湛刀和標誌性的對刀,全副武裝列成了兩排。
彼時的安南軍隊,地方軍且不談,京兵的裝備實際上還是比較齊全的,因為長時間受到大明的影響,安南軍實際上也是披甲單位,京兵一般裝備卵型覆盔,遮擋住頭部上半部分,耳朵和後頸處有帽垂,並不像二戰時期小日子的屁簾,而是一整塊布,主要的作用是防止蚊蟲叮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