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范玉話還沒說完,一個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兩人一起看過去,發現一個明軍軍官負手前來,此人非常眼熟,高衡一下子想起來了,正是方才帶隊過來支援的軍官。
高衡正要起身,軍官卻走過來一把按住了他,「好小子,方才好身手,我看得清楚,你一個人幹掉了四個安南兵,要知道,這群安南兵可不是外兵,而是京兵,戰鬥力很強,他們來者不善,恐怕今天過後,還會有大行動。我看你身手這麼好,怎樣,有沒有興趣到我的營中來。」
「你是?」高衡問道。「呵呵,忘了表明身份,某家乃是憑祥州防守百戶黃昆,此次奉命支援鎮南關,這段日子,我們要和幾個來支援的百戶一起防守鎮南關了。」軍官說道。
高衡立刻在腦海中權衡了一下利弊,現在是崇禎十五年九月,這可不是個好年份,今年的幾個大事情高衡還是知道的,一方面是上半年張獻忠大舉進攻南直隸,打下了舒城、廬州,早在數年前,張獻忠就攻打過鳳陽,還掀了皇陵,他和范玉等人能忍到現在才南逃已經是很了不起了。
而上半年在關外,松錦大戰結束,錦州、杏山、塔山被全部攻克,洪承疇應該已經降清了。
下半年更是一大堆壞消息,如果高衡沒記錯的話,本月,開封就要失陷,年底的時候,李自成大軍就會轉戰襄陽,而同時,南直隸安慶府也發生了兵變,到了下月,清軍就會攻破薊州,南下山東,在山東大肆劫掠,這是清軍在一六肆四年之前的最後一次入關,也是第五次入關,主將應該是阿巴泰。
除了兵災就是天災,整個崇禎十五年基本上就伴隨著各種旱災,先是河南、湖廣,到了盛夏,旱災波及到江浙等富庶地帶。史載,民眾餓死載道,河中浮屍滾滾。城門巷口拋棄小兒百十為群,或有人引去,或視其僵死者,盡棄之叢冢,或聚而焚之,或掘坑埋之,蓋不勝數。幸不死者,剝榆樹皮為餅,糠皮為粥,一望村落,樹皮剝盡,是數十年沒有過的饑荒。
高衡略微思考了一下,實際上軍官的提議在當下的情況來看應該說是比較好的選擇,亂世之中,最能保命的方式是什麼,那就是進入暴力機構,手上有刀槍,心中才不慌。
崇禎十五年這個節點,高衡太清楚會發生什麼了。從范玉口中,他得知,兩人不過才十八歲的年紀,他可不想在明末再死一次,可是這目前的局勢,誰都知道,明朝撐不了幾年了,兩年後崇禎上吊,就會進入南明時代,南明也沒撐多久就完了,清軍滅了大順之後,一路南下,打到兩廣也就是幾年的工夫。
如果沒記錯的話,永曆政權在大西南倒是抗爭了十多年,但無濟於事,最後連皇帝自己都被吳三桂給殺了。
這麼看來,自己要想在這亂世中保住性命,恐怕加入軍隊是最佳選擇,對於高衡這種共和國的軍官來說,滿清占領中原帶來了什麼他可是太清楚了。
中山先生說過,驅逐韃虜恢復中華。這句話的分量,高衡太清楚了。明代,一個極為可惜的朝代,如果不是黨爭誤國,如果不是蛀蟲們掏空了整個國家,如果不是武將們手握重兵當軍閥,不抵抗流賊和清軍就算了,動不動就投降,那麼如同繁星一般閃亮的漢文明怎麼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華夏大地又怎麼會經歷一波又一波的浩劫?
作為一名華夏的軍人,甲午戰爭、鴉片戰爭、日俄戰爭、抗戰等等等等,這些歷史事件別說是高衡這種南方神劍的軍官,就連後世一個普通的初中生,都明白這是百年的恥辱。
割地賠款暫且不談,這些屈辱的戰爭哪次流的不是士兵和百姓的鮮血,而滿清統治者竟然說出寧給友邦,不予家奴的話來。可見他們的反動本質,他們根本就沒把華夏百姓放在眼裡,他們只把民眾當作奴隸。想想百年的屈辱史,想想海蘭泡,想想旅順,想想南京,無數的亡魂凝聚成了華夏的血淚史。
這一切都開始於明朝的滅亡,開始於落後的文明統治並摧毀了原有的先進文明。
「不,我一定要做點什麼,既然老天爺讓我的靈魂從南亞的戰場上重生,那自己就不應該浪費這次機會,大明朝看樣子已經是沒救了,可是華夏的億萬百姓不能就這樣落入流賊和建虜的魔爪。」高衡心裡如是想到。
在南部邊境的戰場上,他深刻地感受到,以某國為首的西方亡我之心不死,若不是他們為此國提供衛星和情報支持,行動怎麼會暴露,他們的小隊又怎麼會被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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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為什麼?這是因為中華從古代一直領先於世界,瞬間掉入了黑暗的深淵,經歷了黑暗屈辱的幾百年,直到國家成立,先烈們耗盡心力拼命趕超,這才取得了卓越的成績,可是西方害怕了,他們妄圖封鎖我們、肢解我們,將我們打回到清代,好讓他們來肆意瓜分,作為華夏的軍人,高衡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來到了這個時代,那就要盡我所能去改變這個時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這個時代就交給我去拯救,不是為了什麼政權,而是為了天下百姓,為了子孫後代不再經歷那些痛苦,為了華夏璀璨的文明不再被毀滅。」高衡握緊了拳頭,此刻,他已經下定決心,用自己的最大努力,避免華夏重蹈覆轍。
可是再想想,自己的力量太弱小了,僅憑個人的力量,不可能對這個時代做出什麼改變。以前在部隊的時候,一有空閒時間,他也喜歡看看小說,穿越小說當然是個好選擇,可是那些穿越小說之中,主角動不動就能開金手指大殺四方,輪到自己穿越了,怎麼搞的就跟叫花子似的,什麼資源都沒有?
想要做大事,首先要有兵有槍有錢,自己什麼都沒有,又如何能做出成績?武器、錢糧該從哪裡來,高衡是一點頭緒都沒有。所以先加入軍隊是個必選項,先進入這個體系,再找其他的出路。
高衡抬頭看向軍官道:「黃將軍,這次的情況能跟我們講講嗎,我們初來乍到,聽我們的口音,您也知道我們不是本地人,所以對於這裡的情況不是特別了解。」
在明末,軍官們基本上都是剋扣軍餉,虛報人數,喝兵血,他們早就已經習以為常,所以一個個也是飛揚跋扈,不可能跟一個民夫談心,只不過高衡方才的表現確實亮眼,黃昆是憑祥州的百戶,可憑祥州是一個千戶所,百戶那麼多,黃昆想要繼續往上走,手下沒點能人不行,這高衡就很有本事,這麼能打,若是能收服到自己的陣營中,豈不是一個助力,所以他起了愛才之心,這才願意跟高衡多交流幾句。
黃昆擺擺手道:「莫要用將軍稱呼,某家不過是個小小的百戶,在這偌大的大明,連芝麻綠豆都算不上,既然你想知道,那某就跟你說說。」
黃昆頓了頓道:「咱們這裡是鎮南關,面對的就是安南方向,成祖時代,朝廷發重兵攻入安南,將其收復,安南從此對大明稱臣納貢,可是最近,你知道,大明局勢艱難,周邊這些國家便有些蠢蠢欲動,就說這個安南,本是一個國家一個朝廷,喚作黎朝,現在國內卻有兩大家族分成兩派,北部叫鄭,南部叫阮,兩家各自統領半邊,對峙了幾十年,這次兩家重新開展,阮家因為得到了佛郎機人的支援,明顯有優勢,鄭家損失了不少地盤和人口。」
「所以,他們想從大明找補回來,反正大明現在內憂外患,主力都在北邊對抗建虜、鎮壓流賊,根本顧不上小小的鎮南關,若是能打通鎮南關,進入廣西腹地,去南寧劫掠一番,就發財了。」高衡接話道。
黃昆愣了愣,隨即拍了拍高衡的肩膀道:「你小子,沒想到還有這番本事,看得挺明白啊。」
范玉也是一愣,他們在潁州讀過點書,但不過就是鄉里的私塾,高衡不應該有這番見解。還沒等范玉反應過來,高衡起身道:「既然如此,草民願意跟隨大人,加入軍隊,保衛關城。」
黃昆沒想到這傢伙答應的這麼痛快,在他看來,哪裡有民夫不怕死的,別說是民夫,就連軍中的士兵都有很多怕死的,想要逃避戰爭的,這種情緒他能理解,他們不過是地方衛所兵,平日裡軍餉各種被剋扣,俗話說當兵吃糧,都沒軍餉糧食了,軍隊又哪裡來的戰鬥力,可是這傢伙竟然答應的這麼痛快,還真是讓黃昆刮目相看了。
高衡說道:「不過我有個條件。」若是平日裡,黃昆早就發火了,一個民夫,被百戶看上,算是抬舉了,竟然還要提什麼條件,不過高衡確實有實力,黃昆也明白,有實力的人不可能什麼訴求都沒有,他答應得這麼痛快,肯定是有話要說。高衡道:「大人,首先我要求頓頓能吃飽,第二我可不想從小兵做起。」
黃昆一愣,他還以為高衡會提出什麼了不得的條件,原來是這個,他哈哈大笑道:「哈哈,你小子,好,我答應你,別人我不敢說,你頓頓吃飽肯定是沒問題,正好,方才作戰,我手下有個小旗陣亡,一個小旗官,我還是有權力的,告身等回了州衙我再給你補上,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手下第二小旗的小旗官了。」
高衡立刻起身,學著古人的樣子抱拳道:「多謝大人。」黃昆得了這麼個能打的高手,心情自然是暢快,不住地拍著高衡的肩膀,高衡示意了一下旁邊的范玉,「我這位同鄉,不知道能否納入第二小旗?」
黃昆點點頭道:「行吧,反正第二小旗也死了幾個人,不滿員,你願意帶人進去,那就帶吧,目前我們也沒有兵力補充,第二小旗原先十個人,小旗官和手下一共三人戰死,一人重傷,就剩下六個人,你和你同鄉去了算是八個人,沒有補充。即便是這樣,到了戰場上,你也要拿出成績來。」黃昆示意高衡跟他走,一邊走一邊介紹安南軍的情況。
此次攻擊鎮南關的是鄭朝的精銳,也就是黃昆所說的京兵,此時的安南,都城在升龍府,也就是後世的河內,所謂京兵,是為了和外兵進行區分。
黎朝建立的時候,以清化和義安地區為中興之地,所以從這兩地所召兵馬為優兵,也稱作清義兵,這些兵馬拱衛京師升龍府,所以被明軍叫做京兵,除了這些地方的軍隊,被稱為外兵,不管是武器裝備,還是糧食軍餉都遠遠低於京兵,就跟明軍的衛所兵差不多,安南軍隊的建制也跟大明不同,他們分成營、奇、隊,主要作戰單位是奇,一奇兩百人,相當於兩個百戶。一營五個奇,相當於一個明軍千戶。
通過黃昆的解說,高衡總算是把現在的具體情況給弄明白了,安南北部鄭朝的鄭主和南部阮朝的阮主是死對頭,雙方人馬連年征戰,把整個安南也是攪得雞犬不寧,這橋段高衡太熟悉了,在後世,北越和南越可不就是跟此時一樣打得不可開交,最終是北越統一了國家,但是不管怎樣,看來安南地區自古就有南北對峙的傳統。
現在這個鄭主在戰場上吃了虧,打仗可不是個簡單的事情,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大炮一響黃金萬兩,沒錢可不行。
安南自古以來就是華夏的領土,一直受到華夏的教化,不管是政治經濟還是社會人文等方面基本上跟華夏並無二致,一直到二十世紀都還延用漢字,說白了就是小一號的,落後一些的華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