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帶南韻第一次坐車的時候,南韻不用他教,便主動繫上安全帶。任平生當時問南韻怎麼會系安全帶,南韻給出的回答是大離的馬車和已淘汰的戰車上有類似的安全帶,
加上看到他系安全帶,故知道如何使用安全帶。
今日,任平生習慣性的讓月冬系安全帶,見月冬一臉茫然,不知安全帶為何物,忽想起來他前日子坐帝時,帝琴上壓根就沒有安全帶,而且月冬這個土生土長的離人,也沒有乘坐帝系安全帶的意識。
由此可見,南韻會知道安全帶為何物,怎麼系安全帶,
是通過他為南韻準備的《現代生活手冊》知曉的,而南韻當時那副淡然隨意的模樣,讓任平生在今日前都以為大離的馬車、淘汰的戰車上有安全帶。
唉,還是吃了太單純的虧。
任平生口頭教月冬拉出安全帶,再接過月冬豐里的安全帶,幫月冬繫上,教月冬如何打開時,腦子裡忽然閃過扶搖台,問:「月冬,扶搖台在哪?」
后座的李善聞言,眼底閃過一絲疑問,不明白秦王怎麼連扶搖台在哪都不知道。
月冬說:「回公子,扶搖台在東市的摘星樓,它是公子在宣和十四年,命人建造的。公子本想建十層,後因樓層太高,被一諫議大夫以公子建高樓欲圖皇宮的理由,奏請太上皇拆除,並要治公子意圖謀反之罪。
公子知曉後,入宮以大利說動太上皇,不過摘星樓也因此被迫改為六層。」
「當時指使這個諫議大夫誣告我的人,是前朝的李相?」
「是的。」
后座默不作聲的李善聽到這,心裡浮現出一個讓他驚愣的猜測:秦王失魂了。
任平生警了眼後視鏡里的李善,啟動汽車,說:「出發了,月冬你指下路。」
「喏,」月冬忍不住好奇道,「公子,此物沒有馬牽引,如何移動?」
「靠電,也可以靠汽油,不過我這個是靠電。」
說著,任平生輕踩油門,汽車緩緩向前行駛。月冬、李善坐在車裡未感覺到汽車的移動,但看著前方靠近的「院門」,他們意識到汽車已在移動,臉上不禁流露出驚訝之色。
竟然真的動了。
早已見識過無人機、對講機等東西的月冬還好,就是有些好奇,汽車能靠電移動,發電機會發電,怎麼不能移動。
李善則要好奇、驚訝許多。不過相對於所乘坐的這個東西不靠牲畜,靠什麼電移動的好奇、疑惑,李善更好奇秦王從何處得到這個東西?
巧工坊?
應當不是。
李善對於巧工坊目前的研發情況,雖然知之甚少,但他在齊升學院學過工學,大致清楚大離的匠人目前的水平,所以他敢肯定他現在所乘坐的這個東西,不是巧工坊的匠人能研究出來的。
而且這麼大的東西,運進宮裡,他作為衛尉不可能不知情,就像任巧隔三差五的從宮裡帶東西出去,他不僅清楚的知道任巧帶出東西的時間,還清楚任巧帶出的東西大多都是新奇、以前從未見過的。
如今看來,那些東西想必也都和秦王有關。
秦王從何處弄到這些東西?
李善愈發好奇,隱隱覺得弄清楚東西的來源,或許就會知曉秦王為何要詐死,為何會失魂?
這個想法一出,李善心裡一跳,後背發涼,冒出冷汗,
忙壓下心裡所有念頭。
這不是他該探究的。
「李善?」
聽到任平生呼喊,李善心裡一個咯瞪,下意識地看向任平生。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李善心裡發慌,有些結巴的說道:「回秦王,末將沒、
沒想什麼。」
任平生留意到李善慌亂的表情,有點好奇李善剛才在想什麼,沒有刨根問底的追問,打開李善左手邊的車窗。
「外面的那些人是這次跟著我們一起的護衛?他們是等會出宮門的時候騎馬,還是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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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了眼車窗,回道:「回秦王,步行。」
「這個車比馬車快,他們走路跟不上,讓他們都騎馬,
在宮門匯合。」
「喏。」」
李善有些無措的打量車門,不知道該怎麼打開。任平生見狀,打開門鎖,伸手拉開門把手,教李善開門。
李善道謝,拿著任平生給的兩條香菸,下車,快步走到列成兩排的護衛面前,直截了當的告訴眾人,秦王命他們騎馬跟隨,同時將香菸交給隊長。
護衛們早已看到汽車,看到坐在駕駛座上的人,前日看到《策命武安君為王文》而起的種種猜測,皆在這一刻凝聚成一種一一大將軍真的還活著?
激動、亢奮等情緒瞬間在衛隊中傳播開來,只是礙於衛隊條令,護衛們連眼皮都不敢多眨一下。直到李善下車,向他們傳達任平生的命令、告訴他們,任平生給的香菸,護衛們這才克制著激動,整齊劃一的向任平生行禮。
「吾等拜見秦王。」
任平生原沒打算下車,見眾人給他行禮,一個個還一臉激動、興奮,便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走到護衛隊面前,
簡單與眾人寒暄。眾人激動又拘謹的模樣,讓任平生有種他以大人物的身份接見一輩子難見到一回的下屬的感覺轉念一想,這種感覺倒也沒錯,他在大離可不就是實打實的大人物。
另外,從護衛隊眾人見到他後的反應,不難得知他深得士伍之心,士伍們敬的是他這個人,而非身份。
這是一個極佳的好事,意味著他接下來只要不亂搞、維護好這些士伍的利益,縱使沒有南韻、任氏庇佑,他在大離都立於不敗之地,姚雲山、南行師這些人若想趁他失憶搞事,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擔後果。
閒言少敘,以教護衛隊眾人抽菸為話題,閒聊了一會,
任平生帶著些許煙味,和李善剛回到車上,聽到月冬手裡的對講機傳出任巧的聲音。
「哦,你們快到的時候,跟我說一聲,完畢。」
「巧兒又在催了?」
「回公子,是奴婢剛剛想起來小姐讓我們出發時,知會小姐一聲。」
「出了這個門,是直走還是拐彎?」
「回公子,寧清殿外是一條踏道,車輛無法通行。公子出了外院門,需右拐,駛入右側門。那裡是御車道,陛下平日乘車出行都是走這條道。」
任平生依言駛入右側門,發現門外是一條長約三十米,
寬約三米的平緩坡道,道面上有精美的防滑圖案。
由此可見,大離皇宮的建築風格和秦漢時期的建築風格一樣,都是高台建築,有著極高的夯土台基。
坡道的盡頭是一條感覺像是一眼能看到頭又看不到頭,
寬同樣是三米的直道,道面和坡道一樣,有著同樣精美但不一樣的防滑圖案。道路的兩邊是平滑的灰黑色高牆,牆面上好像有箭孔和刀劍划過的痕跡。
任平生開車行駛在這條道上,有種過隧道但比過隧道更壓抑的感覺,這是前些日子乘坐帝回來時,未有過的感覺。任平生對此倒沒在意,饒有興致的降低車速,左右打量。
在看到高牆頂端有一條似乎將天都截斷的過道時,任平生還聯想到萬一有賊人闖進皇宮,守衛可以站在過道上對底下的賊人射箭,那時過道里的賊人就是活靶子,避無可避。
經過兩道具有防護意義的門,任平生左拐進入出宮的最後一條路。道路盡頭的守衛顯然早就收到消息,早早的打開宮門,任平生開車經過的時候,守衛目不斜視的眼睛裡閃過見到汽車的疑惑、驚訝,和見到車內任平生的驚、激動。
任平生沒留意到守衛眼晴里的情緒,習慣性的將車停在門右邊的位置,一邊等護衛隊,一邊打量宮門外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帘是矗立在宮門兩旁的闕,也就是用於觀察、彰顯皇宮威嚴的高台建築,闕之外,任平生因所處的位置看得不太清楚,應該是類似廣場的空地,有一對極具大離風格的精美望柱。
除了闕和望柱,宮外再值得一提的是,任平生身後的宮門名一一司馬門。
司馬門在現代歷史上象徵著皇權,是皇帝通行的專用道路。當初曹植醉闖司馬門,大權獨攬的曹操都要通過誅殺司馬門的公車令以平息這事,可見司馬門的特殊地位。
如今,任平生見司馬門在大離有著同樣的特殊地位,他卻可隨意通行司馬門,這讓任平生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體會到他作為秦王、大將軍在大離的特殊地位。
任平生之前雖然一直都住在南韻的寢宮裡,宮裡的宮女都對他十分恭敬,他讓幹什麼就於什麼,南韻、任巧也沒少強調他是武安君,是大將軍,在大離做了哪些事,但由於活動範圍就那麼點大,
任平生並未真正體會、感受到武安君、秦王、大將軍這些身份所擁有的權勢,他對武安君、秦王、大將軍所擁有的權勢概念仍停留在電影電視劇、小說漫畫上一一虛浮,而又不切實際。
至於和南韻在大離相處的種種,因和南韻太熟的緣故,
任平生在寧清殿,感覺和在現代的家沒有區別。
今日,任平生離了南韻,通過和李善、護衛隊等陌生人的接觸,看到他們對自己恭敬的態度,加上他開車走了曹操都不敢走的司馬門,李善、司馬門的守衛一個個都還沒有任何異議,方才讓他感受到一點秦王、大將軍的權勢。
不得不說,這種打破常規,漠視權威,普通之下唯有我特殊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難怪古今往來,那麼多英雄豪傑都渴望當皇帝,成為天下之主。
壓下心裡的感覺,任平生警了眼都坐著一動不動,不說話的月冬、李善,說:「怎麼都不說話?你們放輕鬆點,別緊張,尤其是月冬,李善緊張還情有可原。
畢竟我和李善接觸的少,加上我之前是他院令,學生見老師,拘束很正常。而你跟我從小一塊長大,你在我眼裡和巧兒沒區別,巧兒也說過你小時候沒這麼拘束,現在這麼拘束,是我越來越可怕了?」
月冬忙道:「公子誤會,奴婢從未覺得公子可怕,奴婢只是——..」
任平生見月冬「只是」半天也沒只是個所以然出來,有些無語,想問清楚原因,又念及有外人在,說:「你只是不出來就別只是了,先把自稱改了吧,好歲是個少府,總是奴婢奴婢的,不知道還以為我苛刻日人。
你也不是不知道街頭的百姓有多能胡扯,你難道想讓我背負一個苛刻日人的名頭?」
「喏,奴—————·下臣知道了。」」
「臣你個頭啊,我這個字就這麼難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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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生抬手欲敲月冬腦袋,又覺得可能有些不合適,收回收,沒好氣的瞪了眼月冬,懶得再跟月冬說這事,拿起放在儲物盒裡的手機,說:「放首歌,讓你們放鬆一下。」
連上藍牙,任平生進入音樂播放器,打開下載列表,播放《問我喜歡什麼花》,緊接著車載音響里便傳出在任平生看來頗有意思的音樂。
「想你嗎愛你嗎,願做愛情的傻瓜,這是我決不猶豫的回答————」
月冬對此沒什麼感覺,只覺得公子品味獨特,喜歡聽這樣的樂曲。李善則是嚇了一跳,沒想到他們乘坐的無畜車竟然還會同時演奏樂器、唱歌,真是太神奇了。
就在李善豎著耳朵,試著找聲音來源時,車外傳來馬蹄聲。
護衛隊騎著毛髮一致的高頭大馬,列成兩隊,井然有序而來。
「你們不用在前面前開道,跟在後面,」任平生啟動汽車,對月冬問:「接下來怎麼走?」
「回公子,過橋後左拐,直行百步,右拐進入櫟陽大街。」
月冬主動用普通話解釋道:「櫟陽大街是建立之初便有的名字,據說原要定為公卿道,不知為何改為櫟陽大街。另外在宣和十年,公子奏請太上皇,主動修街道。」
『我當時修街道有什麼目的?」
「彼時外地遭了大水,流民涌至櫟陽,朝廷無力賑災,
有人打起煙雨閣的主意,公子當時還未將股份獻於太上皇,
為避免太上皇對煙雨閣下手,便主動提出以工代賑。」
「當時是誰打煙雨閣的主意?」
「還是李相。」
「難怪他沒了,合著這傢伙一直看我不順眼。」
「李相一直是看任氏不瞬眼,後察覺到公子意圖,方視公子為眼中釘,想將公子和任氏除之而後快。」
「他看任氏不順眼是歷史原因,還是任氏和他有怨?」
「歷史原因。
「倒是個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