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點半,陽光明媚。
樓下偶爾響起的電瓶車、汽車行駛、鳴笛聲和路人說話的聲音,飄進客廳,不僅沒有擾亂客廳里的靜謐,反而讓坐在餐桌旁用早膳的任平生、南韻之間更加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你猜我刷到什麽?」
任平生嘴角笑,神秘兮兮的看著用膳儀態優雅如畫的南韻。
南韻抬眸看向任平生眉宇間溢位來的登徒子之意,有些好笑的問:「平生刷到什麽?」
「我不是在刷虎先鋒攻略,為晚上努力考研嘛,然後老天應該是看我太努力、太辛苦,特意給我一些獎勵提示。」
任平生將手機遞給南韻。
南韻接過一看,清澈嫵媚的桃花眼裡瞬間閃過一絲無語,並下意識的警了眼任平生。
影片的內容是六張圖片,圖片的內容不同款式的漢服和不同款式的絲襪搭配。
雖說上面不是人穿著這些衣服,擺著些搔首弄姿的姿勢,是設計圖成圖那樣的,但所蘊含的資訊和任平生眉眼間的登徒子之意,都為其添上一抹登徒子色彩。
任平生對上南韻的目光,笑問:「你覺得怎麽樣?」
南韻放下手機:「什麽怎麽樣?」
「你這麽聰明的人,能不懂我的意思?」
「不懂。」
「等我打過虎先鋒,你就懂了。」
南韻眉眼帶笑的警了眼任平生:「平生加油。」
任平生夾起一個酥卷放進南韻面前的小盤子:「今晚給自己放幾個小時的假?等我從畫室回來,我們直接開始?」
「平生倒是急切。」
「沒辦法,誰讓老婆的魅力太大。」
「是平生太登徒子。」」
「就問你喜不喜歡?」
「不喜歡。」
「真不喜歡?」
「你猜?」
「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南韻淺笑嫣然:「平生夜食想吃什麽?」
「韻兒。」
南韻斜了眼任平生。
「你這樣看著我幹嘛?我說的是韻兒你不用準備夜宵,我來準備,你會錯意了?」任平生噴噴道,「小韻兒現在厲害啦,都會想歪了。你要是樂意,我也不是不行。
南韻回了個嬌媚的白眼。
用完早膳,收拾好餐盒,南韻先行回大離處理政務,任平生提著南韻留下的月冬茶,走進書房,開啟電腦,按在斗音刷到的攻略,嘗試打虎先鋒,積累經驗。
在被虎先鋒五碎大聖夢後,任平生發現好像沒那麽難,這一局有很大的機率能過。任平生頓時有些亢奮,正要一鼓作氣的通關時,手機不適宜的響起鬧鈴聲。
該去畫室了。
關掉鬧鈴,站著不動讓虎先鋒兩掌拍死,任平生心有掛念的來到畫室,陶陶正和陳紹分享他咋晚是怎麽通關虎先鋒。任平生聽得一笑,心裡莫名有種中學和同學聊遊戲的感覺。
走到陳紹身旁,任平生拍陳紹肩膀,說:「昨晚打的怎麽樣,打過大頭娃娃沒?你嫂子可是一次過。
「別說了,我剛把電腦開啟,又被她喊上去睡覺。」
陶陶問:「你虎先鋒打過了嗎?」」
「昨晚沒打,給韻兒玩了,等她玩完就睡了,今早打了幾次,感覺挺簡單的,要不是得來上班,肯定能過。」
徐婷對著鏡子化妝說:「我沒想到嫂子會喜歡玩遊戲,嫂子平時給我的感覺是那種大家閨秀,
文文靜靜,喜歡看書,還是那種實體書,不像是喜歡玩遊戲,遊戲技術還那麽厲害。」
任平生笑說:「你感覺沒錯,她是喜歡看書,不喜歡玩遊戲。昨晚是我讓她試試,她才玩一下「人比人氣死人,我家那位別說讓她嘗試,就是我玩,她都看不慣,還給我規定時間,晚上最多只能玩一個小時,一個小時能幹嘛?」陳紹看向徐婷,「你家那位玩嗎?
「玩啊,他好像跟你一樣,一直在打那個藍色的大頭怪,」徐婷說,「昨晚看到老闆發的訊息,本來都要睡了,頓時又從床上爬起來,開啟電腦接著玩,還說什麽今晚非要打過了。」
任平生失笑:「打過沒?」
「我沒讓他打,他打起來遊戲來大喊大叫的,吵死人,他不要睡我還要睡。」
任平生又拍陳紹肩膀:「現在心裡舒服點了吧,有人跟你一樣了。』」
陳紹開玩笑說:「你跟我一樣,我心裡才舒服,」陳紹看向徐婷,「回頭有機會,你好好教教嫂子,讓他再瑟。」
徐婷笑說:「我可不敢,我還指望著老闆吃飯呢。」」
任平生信心滿滿的說道:「你教了也沒用,她可不是那種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的人,而且她完全不在意這種小事。」
陳紹說:「話可別說早了,我和我女朋友剛談的時候,她跟嫂子一樣,對我百依百順,我打遊戲,也會給我準備水果、飲料、夜宵,再看現在———-物是人非啊。」」
任平生說:「或許、有可能是你的問題。」
「同意,」徐婷說,「肯定是你不知道節制,一天到晚就知道打遊戲,你女朋友才會看到你打遊戲就反感。」
陳紹聳肩道:「或許吧。」」
任平生沒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看向坐在辦公桌旁玩手機,一言不發的安然,走到他自己的辦公桌,衝著安然了一聲,說:「你這兩天怎麽回事,這麽安靜?」
安然抬頭反問:「我安靜嗎?」
「你不安靜嗎?平時辦公室里就你話最多,剛才我們聊的那麽熱鬧,你竟然一句話都不說,」任平生說,「遇到什麽事了?說出來讓我們開心開心。「」
「你盼著點我好,」安然翻了個白眼,「我又不喜歡玩遊戲,你們說的我聽都聽不懂,你讓我說什麽?」
任平生聞言,忽有種恍然的感覺」
沒錯,安然是不喜歡玩遊戲,連大多數女孩子喜歡玩的消消樂都不玩,是巧兒喜歡玩遊戲。
說起來,他可以給巧兒下一個,巧兒技術那麽菜,肯定會被大頭怪虐好久。
大離傍晚,橙紅的夕陽染紅寧清殿玄黑的屋頂,大量宮女在殿內四處忙活,點燃蠟燭,儘量避免發出聲音。
南韻端坐在書案後,用著晚膳,批閱奏章,眉間溢位淡淡倦意。在旁伺候的月冬提著茶壺,正往茶杯里添茶,腰間的對講機忽然響起滋滋的聲音,緊接著是月冬甜美的嗓音。
「月冬月冬,你幫我問問阿嫂,阿兄幫我買的東西到了嗎?我今晚可以去宮裡拿嗎?完畢。」
月冬看向南韻,見南韻伸手,立即雙手將對講機遞過去。
南韻接過對講機,說:「我是南韻,平生暫未與我說過東西到了,完畢。」
「今天已雲郵忘了吧,完畢。」
「不會,平生昨日用早膳時,與我說過用完早膳,為你下電影,那邊在網上買東西,物流一般需要兩到三天,明天應該能到,完畢。」
「明天肯定能到嗎?完畢。」
「巧兒怎這般急切?完畢。」
「我昨天以為今天能到,就跟我阿母說了。阿嫂,你晚上幫我問問阿兄,讓阿兄給我個準確時間,完畢,對了,還有發電機,讓阿兄多買兩台那個石漆發電機,這個發電機比手搖的好用,完畢。」
「好,你前日說去齊升,問顏壽山那些人有關科考的想法,進展如何?可有合適人選?完畢。」
「我前日去齊升,主要是考校顏壽山、藍虎那些人,看他們是否適合參與籌劃科考制度,結果吧-———-阿嫂,我說句實話,你別生氣呀。顏壽山、藍虎這些人想法有,而且很多,但私心過重。
他們就跟阿兄上次說我一樣,總想著將齊升之制定為天下之制。若僅是如此,倒也還好。齊升之制是阿兄借監了那邊的科考制度,然後與大離實際情況結合的產物,有很大的可取之處。
但他們—————-尤其是藍虎,有很多藉機謀私的念頭,完畢。」
「例如?完畢。」」
「優待參與科考學子,如減免高中學子一家的賦稅、免除各項役事等等。這些想法,看似是可以消除推廣科考阻力的好辦法,但阿兄給我的科考資料里提到過,
這樣的優待會使大量百姓為避免繳納田賦,將自己和自家的田地掛在高中學子的名下,最終導致朝廷賦稅大減,只能向本就吃不飽飯的百姓,一而再再而三的增加賦稅,然後這些百姓又會被迫、或主動將自己的田地掛在高中學子名下。
如此循環往復,朝廷必亡。」
對講機里接著傳出任巧有些感慨的聲音:「藍虎此人,正如阿兄之前說的,有些人從小窮怕了,一旦得勢,必然會絞盡腦汁的撈錢、撈田地,恨不得將天下財物都裝進自家府庫,完畢。」
「平生之前向我推薦藍虎時,也提到過藍虎此人頗有才幹,但心性不正,要慎用,現在看來果真如此,此前與你說過的有關藍虎的任用作廢,他還是適合做一個閒散的議郎,完畢。」
優待高中學子、免除高中學子一家的賦稅、役事,藍虎也真敢想。
大離自衛君變法以來,便收了公侯的封地,廢除了世家免稅的律令,規定上至宗親世家、下至平民百姓,只要是成年獨立者,皆要繳納賦稅,
而且按衛君的稅令,官越大、擁有的田地越多,繳納的賦稅越多。
以任氏為例,現在任氏固然因任平生,在朝廷有了舉足輕重的特殊地位,但每年還是得向朝廷繳納賦稅。除開煙雨閣的商稅,僅田地一項,任氏每年向朝廷繳納的糧稅,就最少得值兩千萬錢。
沒有這樣的稅令,大離何以從被眾國鄙夷的小國,變成人人懼怕的虎狼之國,最終一統天下?
所以,藍虎的想法在南韻看來,是要挖大離的根。
南韻現在僅是收回對藍虎的任命,不給藍虎實現的機會,已是南韻的寬仁。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若非這兩年都在大戰,今年馬上又要征討西域,南韻本已採用任平生回去前的建言一
向朝臣和天下所有在酒樓、勾欄等商賈之地工作的人員,徵收月俸稅。
南韻接手的大離,是一個已有覆滅跡象,岌岌可危的大離。
滅百越、掃匈奴雖掩蓋了大離內部的種種問題,讓大離有蒸蒸日上的跡象,但實際上大離一統天下後,百餘年累積下來的根深蒂固的問題,仍在吞噬著大離的壽命。
其中最顯著的問題是,世家占據了大量田地,令百姓無田可耕,朝廷的歲入每年不僅沒有增長,反而越來越少。
任平生為造反,有意營造出的繁榮商業,雖為朝廷帶來不少歲入,粉飾了太平,但也使得朝廷上下人心虛浮,大量百姓意圖從商,棄田賣田,加重了大離隱藏的問題。
這也是南韻在驚雷之變當夜,意圖殺死一切反對者的原因之一。
這些反對者擁有大量良田,只要把這些人宰了,就可以解決讓櫟陽乃至附近的幾個郡縣的百姓無田可耕的問題。
只要穩住了櫟陽及周邊的郡縣,天下也就安穩了。
然,任平生當時對她的防範,令她的謀劃落空。
連續兩年的大戰,也讓她騰不出手去解決大離根深蒂固的問題,只能將精力放在朝廷穩定上。
錯過了良機,南韻現在就能在每日浩如煙海的政務中,尋找、抓住一絲良機。
消化漠南、百越的土地是一個,換糧令是一個,還有一個是讓任巧感到恐懼的夷人三族。
這兩年被南韻夷了三族的人,有兩個共同點:一是觸犯離律;二是擁有不少田地。另外,若是細看他們籍貫,就會發現這些人遍布四十二郡。
用防朝廷的怨恨,讓他們重新將生存的希望寄託於朝廷,減少各地的不安穩因素。
此外,南韻還有意讓繡衣散布百越地之民順從朝廷,得到百越貴胄土地、家產的訊息。
這樣做的目的,也是為了讓百姓將生存的希望寄託於朝廷,離間百姓與當地豪紳、大戶的關係,從而避免有野心之輩,利用這些活不下去的百姓鬧事、造反。
現在來看,隨著這兩道訊息傳遍天下,各地不安穩的因素減少了很多,不過還是沒有從根上解決問題。
這兩年犯罪的官吏、豪紳、大戶太少,田地不夠分」
而大離的田地又大多在世家公卿手裡。
如任氏,任氏一門算是婢女、奴僕人口不過兩百,擁有的良田卻足有六千五百三十二畝。
而且這還沒有算上煙雨閣這些年買來的田地,若是算上煙雨閣的田地,任氏一共有一萬八千多畝良田。
一萬八千多畝!
能解決多少問題。
可南韻不能動。
即便任平生公心大於私心,同意她動用任氏的良田,南韻也不能動、不敢動。
動之,任巧小機率、任黎大機率會倒向任毅,開始反對她和任平生。
還有,煙雨閣是大離歲入的重要來源之一動了煙雨閣擁有的良田,煙雨閣繳納的賦稅必然會減少。
而南韻現在掌控朝堂的力量,離軍、繡衣所需的錢財,有一大半是來自煙雨閣。
換言之,動煙雨閣,等於是掘南韻的根,
至於其他世家,一個個早已察覺到南韻的意圖,這兩年都夾著尾巴做人,小心翼翼的愣是不給南韻半點動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