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又起的夜風吹得動窗戶,吹不動屋中單方面的沉默。
任平生靠著沙發,拇指按住手機屏幕邊緣上下滑動,目光落在距離他半個身位的南韻身上。
南韻雖然和任平生一樣,拿著手機刷視頻,但模樣像在看書、批閱奏章,坐姿端正。
任平生目光從上到下,掃視著南韻絕美無暇的側顏、簡單但具美感的髮髻、白膩修長的脖頸,挺直、窈窕的背,腦子裡仍在想著南韻剛才說的那些話。
說實在的,南韻長得很漂亮,任何用來描寫美女的形容詞、詩詞用來形容南韻都不為過,而南韻獨有的帝王氣質,又為她的美麗增艷不少,尤其是南韻偶爾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反差萌,更是猶如一根利箭,擊中了任平生的心。
不過相對於南韻絕美的容顏、獨有的帝王氣質,任平生更欣賞南韻表現出來的性格。
別看南韻通常一副清冷麵容,給人一種很難接近的感覺,實際上「清冷」只是南韻的個人習慣或者內在性格。就像很多人在未與人交談前,都是一副高冷模樣,實際上接觸起來,才發現對方有可能只是社恐,不好意思與人主動交談。
當然,南韻不是社恐。南韻平日的清冷,在任平生看來,應該是從小學習禮儀和個人經歷養成的個人習慣。畢竟,無時無刻咧著嘴、擠眉弄眼或面部表情過於豐富,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
清冷的南韻在與人交談時,不會還冷著臉,像個大冰坨子,或你個下等人也配與我交流的模樣。亦或是惜字如金,別人嘰里呱啦的說了半天,就嗯一聲或一聲不吭,像沒聽見。
這樣的人在任平生看來不是高冷,是有交流障礙或沒素質。
南韻在與人交談時,會以柔和、親切的目光看著對方的眼睛,對於對方說的話,會給出適當的回應。
與南韻交談,會有一種被尊重的親切感,哪怕是任平生在大離,剛和南韻交流時,也有這種感覺。
更重要的是,南韻雖貴為皇帝、九五之尊,卻不會沉浸在皇帝身份里無法自拔,不會因為身份落差,整日擺著張臭臉,跟誰都欠他五百萬似的,無理取鬧,肆意將脾氣發在幫助她的人身上。
南韻能以超乎任平生想像的速度,迅速適應身份的轉變,擺正自己的位置,並在與任平生的相處中,做到真正的「客隨主便」。
捫心自問,換成任平生……也不用換,任平生剛到大離時,就沒有立即適應,還為了驗證自己是不是真的穿越了,在南韻的宮殿裡亂逛亂摸,翻南韻的奏章,這樣作死的行為,但凡換個脾氣臭的皇帝,任平生不死也得掉層皮。
總而言之,不管南韻目前的表現是否是偽裝,骨子裡是不是刻薄寡恩,南韻完全符合任平生對一代雄主帝王的幻想。
任平生認為有八個字用來形容南韻最為恰當……
和光同塵,與時舒捲。
如今,這樣的人竟然說要成為他心愛的人,還讓他教她如何成為他心愛的人……
雖然南韻是出於維護自己統治的目的,但乍一想來,任平生還是有點小自豪。
別的不說,單是被女帝追求,女帝還讓他教其如何追自己,對於他這樣的普通人而言,就是值得吹一輩子的事情。
更何況南韻是這樣的美麗、迷人,哪個男人能抵抗?
不過也正是南韻只是出於維護自己統治的目的,任平生連和南韻嘗試的心都沒有,南韻現在能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努力成為他心愛的人,來日南韻也能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將他棄如敝履。
至於反客為主,篡權奪位,過一過皇帝癮,閒著無聊,想想就行,真讓任平生這樣做,任平生沒有興趣,也沒這個腦子。
他就是他跟南韻說的那樣,沒啥出息,一輩子能吃喝不愁,將他的畫發到網上,看得人會來一句「這畫師指定有副業」就夠了。
現在的問題是,該如何勸說南韻打消那個念頭?
直截了當的拒絕肯定不行,南韻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任平生再直截了當的拒絕就是把南韻往死里得罪。南韻若真是小氣、記仇的人,未來去了大離,還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任平生琢磨半晌,朝南韻挪了點,嗅著從南韻身上飄來的淡淡清香,問:「你在看什麼?」
南韻將手機面向任平生,上面正在播放餵豬吃西瓜的視頻。任平生剛想開口詢問大離有沒有西瓜,南韻看著任平生的側臉,先一步問。
「任君剛才看朕看了許久,可是在思考如何勸說朕放棄成為任君的心愛之人?」
瞧瞧這腦子、這心思,我要是真跟她在一塊,還不得被她吃的死死的。
任平生訕笑道:「我是在想,我運氣還是不錯的,穿越這種事讓我遇到了不說,還能穿回來,還能讓你這樣的大美人主動追求我。看樣子我得找個時間回老家看看,我家祖墳是不是冒青煙了。」
「任君老家在何地?」
「銅城。」
「令尊令堂都在老家?」
「嗯。」
「令尊也是學堂夫子?」
「我爸媽都是正兒八經的老師,有編制的那種,我是開了個美術培訓機構,算不上老師。」
「任君打算何時回去?」
「平城距離我老家很遠,上千公里,現在雖然交通發達,坐飛機幾個小時就能到,但我一般過年才回去。」
「現在距離過年還有多久?」
「半年。」
「任君過年介意帶我回去嗎?」
「……」
好傢夥,在這等著我呢……任平生說:「這有什麼介意的,如果過年你還不能回大離,我總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們還是得想辦法,找出是什麼原因導致我們穿越?」
南韻對上任平生眼眸,紅唇微啟,慢條斯理的說:「尋原因和朕成為任君的意中人,兩者並無衝突,不是嗎?」
「額……」任平生乾笑道,「我又沒說它們有衝突,我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將重心放在尋找原因上。還有,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能回去,我就算成為你的皇后,也沒有意義。」
南韻顯然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任平生剛問出來,便給出答案。
「不管是什麼原因致使朕來到此地,都是與任君有關,回去也必然需要任君。為避免與任君分開,錯過回去機會,朕不會與任君分開。」
同理,他也別想甩掉南韻。
任平生沉默片刻:「如果你十年後才能回去呢?這邊的生活,你也看到了,比大離好得多。」
「他鄉縱有風與月,不及家中一爛泥。朕是離人,縱死也要死在離地,」南韻望著任平生的眼睛,發出靈魂拷問:「如果任君在大離,想回否?」
行吧,南韻贏了。
他會想盡一切辦法回來,不為這邊的生活,只為家中的父母。他的父母就他一個孩子,他不可能拋下他們不管。
「我明白了,原因慢慢找,意中人……我們就順其自然吧,不用刻意去做什麼。」
南韻頷首,溫柔道:「朕不懂情愛,任君決定便好,朕都聽任君的。」
「……」
嘶,能不能別這麼溫溫柔柔,任人採擷的樣子。
尤其是南韻明明是那麼威嚴、令人生畏的皇帝,現在卻一副鄰家乖乖女模樣,跟你說全都聽你的,這強烈的反差衝擊,誰受得了。
「我們開始吧。」
「開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