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人類的豐碑之牆
鍛造師向來是嚴謹的。
而對方稱之為奇蹟，是史無前例的魔兵.：：
並且，無比誠摯地邀請他們到山上一起鍛造，見證歷史性的時刻！
「他們，真的這樣說？」
不少人聲音沙啞，被其中的含義所震鑷。
本就猶豫是否到山上去探索奧秘，尋求他們技術的鐵匠，徹底動搖了。
作為鍛造藝術家，誰不想鍛造一件偉大的作品？
這是致命的誘惑。
而爆發的爭執聲也隨之響起。
「不可能！」
鐵匠首席章嘉怒道：「我上一次就給你們說了，他們是魔修，可能是用人命在鍛造，我雖然不知道他們哪來的手段，搞到那麼多讀書人。」
章進生仍舊憤怒反駁：「沒有什麼不可能，不要用你狹隘的認知去揣摩未知，這樣只會顯得你很無知.．.他們一定只是掌握了全新的技術。」
兩個倔強的老頭再次吵起來。
章進生忽然彎腰行禮：「章嘉首席，抱歉了.：.我們一起呆了三千七百二十一年，也爭了三千七百多年.．．今天，或許我們要分道揚了。」
氣氛忽然沉默了。
章嘉嘴巴張大，滔滔雄辯的聲音停下：「分道揚？」
「我不再和你在這裡爭了，我要離開這座鐵匠鋪。」
章進生的目光看著熊熊燃燒的熔爐，蒼老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憧憬和渴望「三千七百年前，我們兩個追隨第一代驚才絕艷的族長，目睹章家從小家族崛起，成為三大家族之一，再到如今的滅族危機，我已經守護它太多了。」
「我該追求我想要的東西。」
他的聲音帶著堅決，「我不甘心僅剩的人生到此為止。
「這些天，武器盲盒，畫牌，哪怕是劍仙女的燼器都給我看到了一種生澀，
卻前所未有的道路。」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鏗鏘有力，
「他們飽含激情，富有活力。」
「劍仙女跟我說，那是一群為了鍛造，奮不顧身的鐵匠們，在追尋未知的路「我要去加入他們！」
他活了三千七百多年，但早已經沒有進步。
思維的固化，大家族的技術壁壘，讓他幾千年都無法打破瓶頸。
技術壁壘是要靠天才才能打破的。
庸人這一輩子，領悟不到的就是領悟不到。
「我也同意！」
另外一名蒼老的鐵匠點點頭，神色激動道：
「修士有正邪，有善惡！但打鐵的鐵匠，怎麼會分正邪？能鍛造那種美麗到藝術品一般的武器，我堅信他們滿懷熱情。」
周圍的老鐵匠們也紛紛表達意願。
「你們..：」章嘉嘆了一口氣。
他不是不能理解。
他們都太老了，當夢想近在尺，很多人都願意選擇放手一搏。
「哎，你們去吧。」
章嘉像是徹底老了一般，嘆氣道：「我不會去，我要坐鎮家族到最後一刻，
但是，你們一定要小心。」
「同時，我會替你們保密，年輕一代的修士們不會知道你們的去向。」
和魔修私下勾結。
這個消息傳出去是要出大事的。
寒風凜冽。
平昌城之外。
聆聽著呼嘯的風聲，一支秘密的隊伍正在出城。
他們是一群年邁的鐵匠，披著黑色斗篷，隱藏行蹤沒有選擇通過傳送陣過去。
章家的人這樣過去，那太醒目了，一眼就看出和魔修有勾結。
副首席章進生是個高壯老人，眼中有著類似軍人一般的堅毅，行走起來一絲不苟，看起來端著筆直。
和他一起去的有六人。
他和旁邊兩個老鐵匠是四髒境，其餘是五體境大圓滿。
雖然不是戰鬥型的修士，幾乎沒有戰鬥經驗，但還是沒有讓人保護過來。
這樣低調，反而最安全。
「乖孫女，我們要出城了。」章進生撫摸著腰間的儲物袋，裡面有陪伴他兩千多年的大錘，「我會過去看看你說的那一群人。」
「嗯。」劍仙女真到了這個時候，良心讓她隱隱作痛，因為他們的感情和人格都太真實了。
劍仙女拋開情緒，開口說：「我帶你們上山。」
她認的爺爺，正是章進生。
隨著她之前一次次地講述山莊的美好，鐵匠們的熱血和努力，對方漸漸對山莊產生了好感。
他是四髒境，理論壽命能活8000年。
他如今才三千多歲，按照這個比例應該是壯年期。
可實際上呢。
他的同齡人，基本死光了。
章進生笑了笑，「我們輔助職業，才是活得最久的。」
「我認識的戰鬥修土，章家，乃至其他的世家全都死了，哪怕是三元境大修士，也沒有我活得久。」
「他們出去冒險，戰鬥，總有失手的時候。」
他目光閃過緬懷，「你要記住一句話，當你拿起屠刀時，必然死於屠刀下。」
所以輔助職業，未必是一件壞事。
安安靜靜修行，與世無爭，研究自己喜歡的事。
甚至比人家活得久。
人家爭霸江湖，換了一批批新人和舊人，但他還活著。
「那我這個戰鬥修士，修煉到四髒境，躲著養老呢？」劍仙女說。
章進生忽然哈哈大笑：
「躲著養老？只要還在四髒境，就還是會有沒煉成的內臟，當他們的內臟枯萎，要用法器替代之後就是廢人了！時時刻刻花費資源，沒有經濟來源，存款會耗光的。」
「哪怕是家族，都不願意養著他們這些廢人，不能幫助家族，花銷太大太大了...內臟枯萎的時候，自然死亡是最好的做法。」
「我也是廢人，內臟摘除。」
「但我完全可以活八千年，因為我腦子的知識，經驗，技術，心得...所有家族都會供養我，我是名為『傳承』的活化石。」
「戰鬥修士過剛易折，巔峰期短，而我們這些人越老越珍貴，這就是輔助職業的驚人魅力。」
他神色露出嘆息之色，「哪怕是現在滅族危機，都未必能影響我，只要我低頭，下跪，彎腰，無數的家族會供奉我，維持巨額日常消耗，讓我繼續活到8000
年大限。'
劍仙女沉默著：「您離不開家族啊，不然也不會冒險來這個魔莊了。」
「太老了。」章進生嘆氣，「目睹了整個家族的興衰，已經換不了家族，我也活夠了。」
章進生忽然嘲笑道：
「當了三千多年的廢人，活著有什麼樂趣？我或許早就想死了，是為了家族，才堅持到如今的。」
「不要小看任何一個輔助職業的靈根，哪怕是靈農，你是培育進階靈根的大師，無數人求著你，養著你活，讓你活到理論壽命的極限！」
「你是這個家族的活墓碑，甚至你死了，他們都想方設法，增加概率，讓你變成余，變成活墓穴，成為家族歷史的豐碑。」
「這，就是我們的世界，一個個家族，聖地，門派傳承延續的辦法。"
劍仙女聞言十分感觸。
嘩啦啦。
一群人風塵僕僕地向外走去。
「到牆外了。」
「已經安全離開。」
「沒有引起懷疑。」
寒風凜冽之中，平昌城牆外，劍仙女忽然心有所感，轉頭看去。
嘩啦啦~~
寒風吹著牆中一座座孤零零的無人墓碑，遍地的祭祖薰香升起青煙萬里，墳前紙錢燒出濃煙滾滾。
她忽然明白這城牆意味著什麼。
家族的成長建立在先人的鮮血與眼淚上，那一座座牆外的豐碑從來不是風輕雲淡地輕易得來的。
哪怕三萬數量的其中一座最不起眼四髒境墓碑，也曾經飽含某人一生的悲歡和苦難。
平昌城的城牆，本質是用人類歷史鑄成的文明高牆，譜寫著人類勇氣的讚歌，一座保衛著百姓凡人繁衍生息的嘆息之牆。
「我們走了！」
章進生回頭招了招手，章嘉也同樣揮了揮手。
三千多年的老朋友就那麼離開，章嘉心中知道，那個執的老頭再也不會回來了。
「牆，就在腳下，也在未來。」
在枯黃的草地荒野中行走著，章進生遙遠望向群山中的那一座神秘山莊方向「希望我這一去，成為後人的新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