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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怎知此刻是真我

2024-11-20 01:33:11 作者: 三百斤的微笑
  「難道沒有例外麼?」寧箏忽然道。

  李有竹一副看戲旳樣子:

  「人家平昌城出事,關我們這些普通百姓什麼事?我們躲在村寨里看著就行了,看著這一百五十年一遇的紅日奇景,看著滿地連接地脈的餘燼,統統被吸走。」

  寧箏:「......」

  雖然這風涼話說得很開心。

  但你自己早就死了,也會被吸走。

  整個靈莊的所有人,都會涼涼。

  「也不是沒有辦法。」

  李有竹還是說出了解決辦法:

  「除非是官方組織,紅樓,鑄幣廠,軍營,地方官府....這些有氣運鎮壓的區域。」

  「終究是朝廷大赦天下,怎麼會動自己的勢力?」

  寧箏:!!!

  他好像有。

  那群妖人有造幣許可證。

  難怪他氣運一直沒有變化,原來真的不關自己事。

  心中猛然鬆了一口氣,山下的靈莊,三位老祖,乃至寧鮫鮫他們都不會有事。

  

  可這樣一想,造幣許可證比想像中還要難拿。

  這些妖人到底從哪拿到的官方認證?

  他們來歷神秘,一百年前忽然到來,紮根在這裡,猛龍過江。

  一般人有法銅礦,都是賣法銅粗胚。

  他們是直接拿官方認證,扛著一部官方造幣法器,挖礦,偷偷打造法錢。

  總感覺這事很大。

  被捲入了一個不知名的漩渦中。

  但不管以後會遇到什麼災難,現在是熬過去了,【紅日】不關山莊的事,氣運值沒有反應就是佐證。

  寧箏心中感慨,這一瞬間大喜大悲倒是怪嚇人的。

  「老先生,你知識應該很淵博吧。」

  蘇魚娘笑臉盈盈,細聲細語道:「聊到餘燼的清掃,有些事能不能請教一下?」

  「給錢就行。」李有竹很直接。

  對於這種有小心機的小姑娘裝可愛,根本就不上鉤。

  蘇魚娘道:「您飽讀詩書,我能問在您的理解中,餘燼,是什麼嘛?」

  寧箏聽到這個話豎起耳朵,其實他也挺想知道的。

  「餘燼啊。」

  李有竹放下手中的書籍,「他們根本不認為自己已經死了,無法對『死』形成認知。」

  蘇魚娘顯然不認同那麼大眾的回答。

  忍著心疼拿出自己的小倉庫,十枚法錢。

  心中默念:

  都是為了隱藏劇情,為了套情報!

  有竹叔接過錢摸了摸,認真點了點,確認沒有假幣,也沒有用過的痕跡,「你認為,人什麼時候才是真的死亡?」

  那麼哲學麼。

  蘇魚娘愣了一下神,一下子來了興致:「有人說,人的一生會死三次。」

  「第一次是他斷氣時,在身體上他死了。」

  「第二次是他下葬時,人們來參加他的葬禮,在社會上他死了。」

  「第三次是所有人把他忘記了,他才從認知上死了。」

  「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站,遺忘才是。」

  有竹叔顯然被說懵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你這丫頭好有道理啊,遺忘才是死亡...」

  他呵呵一笑,「閣下才華不凡,其中暗合一些餘燼的大道至理,可以去考科舉了,高中三元,聖人親自殿試,當朝狀元非你莫屬,賞你天靈根,為天下九州效力。」

  「一般般啦。」蘇魚娘第一次當文抄公,十分靦腆:「認識莪的朋友都知道,我性格清冷,為人善良內向,不是那種看重名聲的人,科舉什麼的請不要提,除非是朝廷三顧茅廬,禮賢下士。」

  李有竹笑了笑,就覺得她這份不要臉的樣子討喜:「你認為,餘燼是死了麼?」

  「難道不是麼?」蘇魚娘反問。

  李有竹指了指屋外的熱鬧夜市,道:「如果我說外面的都是餘燼,都不是活人,你相信嗎?」


  「我不信。」蘇魚娘搖頭。

  村裡的明明都是活人,熱熱鬧鬧的,掛著五彩的花燈,怎麼平白咒他們死了?

  缺德!

  太缺德了。

  李有竹點點頭,深以為然:「是啊,他們當然和我一樣是活人。」

  「嗯嗯。」蘇魚娘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李有竹繼續分析道:「那麼,我們到底是用什麼區分生與死?餘燼也會幹活,也會早起早睡,從事生產,維持生前的邏輯循環,和活人的區別又在哪?」

  蘇魚娘皺眉:「好像沒有什麼區別,他們還會給老闆打工,反而更好用?」

  李有竹又道:「如果我說你是餘燼,你信麼?」

  「我不信。」

  蘇魚娘覺得這個玩笑開大了。

  說父老鄉親是餘燼也就算了,說她自己是餘燼,這不是當她是純傻子麼!

  不遠處。

  寧箏倚著書鋪的門口,看著外面村民來來往往的熱鬧熙攘,聽著身後他們兩個人在店裡的聊天。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有點心酸。

  終究是旁觀者清。

  「你說你不是餘燼,怎麼證明你不是餘燼?」李有竹笑了笑。

  蘇魚娘深深皺眉,「我亦無法證明,餘燼對死沒有認知。」

  這就像是知名假想「缸中之腦」一樣,你無法證明自己真實存在。

  你選擇跳崖印證,變成肉泥回復又站起身,你仍會本能忽略認知,自我各種補全、合理化記憶,繼續強行認為自己還活著。

  這根本就是無解。

  就比如「眼花」,他在山上一直覺得自己還活著,鐵匠們試過了各種騷操作——證明你已經死了。

  甚至各種哲學大師,心理學家,出謀劃策,愣是沒有攻克他這個未解之謎!

  但怎麼證明都不聽,蠢得很。

  李有竹笑道:「有時候閒來無事,我就在想,有沒有一種可能,或許我早就死了?比如半個小時前,我一出門就摔死了,走山路的時候被魔修打劫死了。」

  「我能證明我還活著?不,我證明不了!都說花開見我,但這一刻,我不知道我是誰....」

  李有竹道:「這個道理說到這,你認可吧?」

  「我認可。」蘇魚娘點點頭。

  但現在帶入其中,覺得很恐怖。

  辯證題:如何證明此時的自己,不是餘燼?

  李有竹笑了笑:

  「我在書上看到當今聖人一句話,一個人什麼時候真的死亡?不是他的身體死了,也不是他的空泡餘燼留下就代表死亡,是當餘燼認識到自己已死,那麼你就真的死了。」

  蘇魚娘似懂非懂:餘燼認識到自己死了,才是這個人真的死了?

  李有竹道:「咱們再用更高格調的話來說。」

  「你或許一直重複所有的日常生活,死寂沉淪,渾渾噩噩,虛泡無魂,空心無我。」

  「但當你最終在某一日的清晨停下循環,發出一聲長嘆:萬念皆不是,方知我非我。」

  「你真正的認識自己到底是誰,我不是祂,那麼才是真的死了。」

  蘇魚娘忽然呆呆的。

  這遊戲...逼格,十足啊。

  這時的【餘燼】補全了認知缺陷,跳出了重複邏輯日常,擁有了完整自我,又是什麼樣的狀態?

  知道自己已死的餘燼...

  忽然覺得有點莫名恐怖!

  生人頓悟,萬卷皆不是,方知我是我,入得仙門,看得浩浩大世。

  餘燼頓悟,萬念皆不是,方知我非我,入得......,見得....?

  兩個都是掙脫枷鎖,打破禁錮。

  或許,一個人認識到自己死了,才有機會真正的重活。

  ——我的人生,死後方生。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活出第二世?

  「那餘燼真正的活過來後,它叫什麼名字...」蘇魚娘有些激動。


  「錢。」李有竹伸手。

  「人死為燼,燼死為錢?怎麼會叫錢?這太俗氣了。」蘇魚娘一臉震驚。

  「我說給錢,這是下一個問題。」李有竹看著她,沒有理會她打馬虎眼。

  「你怎麼拼命要錢啊,讀書人不能這樣的。」蘇魚娘當場大怒:「我兜里一個錢都沒有了!」

  「狡詐的小丫頭片子,出去!出去!不買書我關門了,明天再來。」

  李有竹聽著這個人嘰嘰喳喳,拿起掃帚作勢趕人,嫌棄有人打擾他看書了。

  把缺德的蘇魚娘趕出外面,他放下掃帚,關上門。

  「小丫頭片子,缺德。」

  他笑罵,細細收拾各個書架上的書籍,每本書如對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溫柔,撫平著紙張上的皺痕,洗漱一番,緩緩吹滅燈。

  「年輕真好啊。」一聲嘆息,書屋便迎來黑暗。

  月光也灑不進半點光輝,順著樓梯慢慢上了二樓閣間,蓋上被褥緩緩躺下,不知道為何,怎麼也睡不著。

  「世人皆道花開見我,怎知此刻是真我。」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推開書鋪的後窗。

  看著天空月色,仿佛一層薄紗籠罩星海,幽幽長嘆在黑暗中迴蕩。

  「或許我幼年見到那一條鮫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是不是我從幼時開始,就是自己留在這個世界上的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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