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拳。」
牛魔運勁如山崩!
徐青站在滑溜溜的大水缸上,腳步輕輕一移,拳頭收在肋下,虎口外翻,驟然一拳扎出。
旁邊用來修煉八卦游身掌的沙袋,一下子被拳勁捅出個窟窿,沙子流出來,
落了一雪地。
徐青回顧整個崩拳的發力過程。
其實打爆沙袋,對於徐青而言一點都不難。
難就難在,他剛才勁力凝聚,拳頭跟槍頭一樣,輕輕鬆鬆就破開沙袋,沒有半分浪費在別的地方。
這一拳將我自身的力量和明勁的發力完美結合了。
徐青回顧整個崩拳的過程,實則是牛魔頂角、踏蹄、運皮三者的結合,而他踏出的那一步,正是八卦身法的精華所在,從脊椎開始震盪,將身體的力量全數整合起來,形成這一式崩拳。
為什麼之前八卦身法和牛魔大力拳不融洽,實際上就是發力自標的衝突。
八卦身法擅長繞,繞到敵人側身,對著肩膀、腰子襲殺,戳中要害。
而牛魔大力拳講究正面破敵,一力降十會。
一個是剛猛,一個是柔巧。
崩拳踏出的這一步是取了八卦身法的巧勁,巧妙地將我身體的骨骼、關節等合力一起,將牛魔大力拳的剛猛明勁完整呈現出來。
「能打出崩拳,意味著我的明勁頗有火候了。不再是入門階段,威力大,勁力快而整,沒有以前打出明勁之前的那種遲鈍蓄力的感覺。」
徐青以前打出明勁,有一個頓挫,對付普通人倒是沒啥區別,遇上高手,人家看你肩膀動作,就猜到你要發力了,能提前閃避。
現在他的崩拳和步伐是一起的,發力也融合在崩拳和步伐中,人到、拳到,
直接縮短了蓄力的過程。
「其實八卦身法如同母體,可以孕育出各種拳法來。只需要我按照需求,調整步伐的發力方式。」徐青很快舉一反三,意識到八卦游身掌的基礎就是八卦身法,什麼游身掌都是次要的。
只消深入了解八卦游身掌的武學道理,完全可以藉此揮灑出自己的智慧。
前提是神魂足夠強大,對武學有自己的見解。
其實這也可以說是武學天賦。
如果徐青不對易經有過深入的學習,如果徐青沒有強大的神魂,他根本不可能通過牛魔大力拳和八卦身法悟出「崩拳」。
徐青的心情愉悅起來,隨後是說不出的疲勞感,整個人從大水缸摔下去。
他躺在雪地里,感受積雪的冰冷刺骨,心中有說不出的快樂。
這跟前世學習解出一道複雜的數學題一般美妙。
學拳,感悟拳理,也是在解題。
那種解題過後的收穫,帶來的精神愉悅實是無法形容的。
但大部分人很難獲得這種愉悅感,這和天賦有關。
智商的差距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在這個世界,這種天賦差距,更多體現在神魂的強度上。
可想而知,那些武道強者,神魂肯定不弱。
「不過神魂平時藏在肉身里,以我目前的經驗而言,很難從外表看出一個人的神魂強弱。頂多觀察一個人的眼神,來判斷對方神魂是不是比普通人強大。但這方面可以偽裝。"
「此事也不必在意,練武的人,感知敏銳,若是有遊魂窺視,心裡也會有異樣感的。先前我神魂夜遊,在趙宅窺視牛鵬,前不久那蘇憐卿窺探我,都被發現了。其實是一個道理。」
徐青目前得出的經驗結論是神魂有益於武道的修行,但同樣,陽剛的武道氣血,也能制約神魂。
道術多奇詭,武道重殺傷。
其實想想也是,如果道術的殺傷力很恐怖,蓮花教、羅教早就鬧個天翻地覆了,事實上並非如此。
在地上躺了一會,徐青隨即回屋換了身衣服,然後在院子裡烤肉。
實際上,用梧桐老樹的枯枝烤肉效果最好,但是太少了,只能加點在柴火里。
他的手法已經極為熟練,滋滋的肉香在香料的激發下,飄蕩在院子裡,簡直香迷糊了。
這時候郭力回來。
「郭二哥,來得正好,趕路餓了吧,一起吃。」
「多謝公子。」郭力接過烤肉,沒先下口,而是等徐青吃了,才輕輕咬了一口,然後說道:「公子,林寨主就問了我縣尊升什麼官,我只說了昨晚縣尊參加府尊晚宴的事。」
徐青:「你也不知道縣尊升的什麼官?」
「哪能不知道,大老爺要去應天府當巡按御史,整個縣衙的人都知道了。」
「那你怎麼不說?」
「公子只讓我帶話,而且我猜,林寨主自己查出這個消息,比我直接說出來有效果。」郭力憨厚地摸了摸頭。
徐青笑了笑:「郭二哥,你很聰明。"
郭力:「我還怕自己做得不對呢。」
徐青微笑:「其實說不說都行,當然,不說效果更好。郭二哥能領悟到這一點,我更開心。」
郭力隨即心中一凜,他還以為自己聰明了一回,沒想到這也是公子給他的考驗。
他能悟到,公子會更看重他?
若是悟不到?
一時間,郭力出了些冷汗。他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做深不可測。
徐青見郭力有點被嚇到,洒然一笑:「郭二哥,你別緊張。我只是覺得,官場的事太複雜,如果領悟力不夠,有些事不適宜讓你們摻合進來。這不是說不信任你們,而是有些事需要合適的人去做,否則就是害人。」
「吃烤肉吧。」
「唯。」
香香嫩嫩的烤肉,在郭力嘴裡著實沒那麼香,滋味複雜,讓人很捨不得丟下。似乎這比單純的香更吸引人。
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比大哥更接近公子。
等郭力走之後,嚴山又來了。
徐青覺得自己真的忙。
難怪皇帝要專門搞個內閣,搞個司禮監。這沒人分擔,一天事務都能把人堆死,還哪有時間陪後宮玩耍。
「公明兄,柴火已經照你的要求,以復社的名義發出去了,而且我還組織社員,親自送柴火到那些平民家裡。」嚴山是為了發放柴火的事過來。
還好是冬天,要是夏天,貧民窟的味道,噴———
「有勞嚴兄了。」徐青有些無奈,這「公明」二字,傳的真快。
嚴山小心翼翼地問:「聽說大老爺升南直隸巡按御史了?」
徐青似笑非笑道:「我說嚴兄怎麼如此積極過來找我,你是不是也想請大老爺取字?」
嚴山還有兩月才及冠,如今也沒字。
以前他不急,現在他急啊。
要是巡按老爺給他取個字——
嚴山老臉一紅:「公明兄,我也是大老爺的學生啊。」
這時候不能要臉!
徐青噗一笑,說道:「其實我有個比大老爺更合適的人選給嚴兄取字。」
「誰?」
「正是區區。」
嚴山:「公明兄,你別逗我了,哪有你這么小,給人取字的。」
徐青打趣:「嚴兄,你覺得我前途沒吳恩師遠大嗎?」
「那—.」嚴山對徐青的才華倒是認可的,可這是一回事嗎?
而且他也不好說吳老爺肯定不如徐青前途遠大吧!
徐青收起笑容,正色道:「嚴兄,吳恩師這是一步登天,很難說是福是禍,
你現在趕上前去,我怕你後悔啊。」
嚴山一愜,他倒是沒想過,但徐青一提醒,心裡也泛起嘀咕。這事情確實蹊蹺啊。
他不禁有些患得患失。
徐青:「我是吳恩師主動給我取的,拒絕不得。嚴兄沒必要趕這趟,反正你要是中了舉人、進土,吳恩師還能不認你這個學生。你若是不中,即使取字又如何?」
嚴山心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對於上位者,有關係固然重要,但前提是得有用。
那徐鄉紳,算是吳大人的世交,結果被吳縣尊「留客」到現在,聽說人都瘦了好幾圈。
嚴山:「那去給大老爺送行,我總可以去吧。」
徐青點頭:「到時候咱們一起去。」
嚴山:「若是大老爺主動給我取字,我怎麼辦?」
徐青翻了翻白眼:「放心,這種事就夢裡有。"
嚴山:
..
他有被傷到。
嚴山好一會緩過來:「公明兄,你覺得我取個什麼字比較好,若是沒合適的人,我想你幫我取一個。"
他仔細想了想,徐青的話不無道理。
只要徐公明不早天,妥妥中個進士啊。
反正他也暫時找不到得力的人物幫忙取字,不如當個備選-———
徐青莞爾:「嚴兄,我就開個玩笑。」
嚴山:「公明兄,我可是十分相信你的才華。」
「哎,那我想一個,你往後願意用,就說是你自己想的。」
「嗯T
徐青裝模作樣沉思一會,然後拍掌道:「有了,就字惟中。天下之道,莫過於中庸。惟中二字,很適合嚴兄。」
「惟中?聽起來,確實不錯。」嚴山聽了徐青的解釋,也覺得這字很符合他的氣質。
「那暫時定下了。」
「好,我先走了。公明兄,別忘了到時候叫我一起給大老爺送行。」
「嗯,知道了。婆婆媽媽的。"
「額。」
逗一逗嚴山,還是挺有意思的。徐青感覺心情都好了許多。人啊,還是怕孤獨。
他在這裡,其實能聊天的人不多,嚴山勉強算一個。
雖說這傢伙心眼不少,但與人相處很有尺度感。
這種事是人之常情,皇帝都喜歡在身邊養幾個奸臣呢。
無它,能提供情緒價值啊。
說起來,嚴山這傢伙還挺有當奸臣的潛力。
這傢伙會辦事,有分寸啊。
琢磨這些世情文章,徐青忽然來了點感悟。他回到書房,寫下四個大字「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在他的理解便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將事情做到最好,把自已學到的、領悟到的,總結出來,這便是「知」,不和別人攀比,不焦慮,不患得患失,做自己該做的事,從中得到正向的反饋,這就是「行」。
這個道理是他自己目前領悟到的「心學」,也可以傳授給別人。
「怎麼沒有聖德之氣呢?」徐青感覺很奇怪,他之前念著貧苦百姓,想著用復社名義去給貧苦百姓發放柴火,都有一絲聖氣,自己寫出「知行合一」的理解,卻沒有聖氣?
區別在哪?
徐青覺得這「聖德」教化之道,太過於玄學了。
但他還是想要琢磨。
因為有聖氣的話,可以消災解難。
他琢磨半響,又在「知行合一」後面加了「致良知」三個字。
果然,青銅鏡內起了變化,聖德二字上,多了一絲絲新的聖氣,與之前那一絲聖氣合成一縷。
「與文驚聖像那次差不多。」徐青沒有急著使用這一縷聖氣。
目前看來,十絲聖氣為一縷。
聖氣目前最大的作用就是消災解難,克制末運。
如果遇到生死危機,聖氣的作用就大了。
「古之聖賢,常懷聖德,故能履險如夷-————」徐青心裡閃過一層明悟。
但只有聖德也是不行的,還得有武力。
天大最大的是道理,但道理需要武力來解釋。
聖德心掌殺劍,此所謂王霸之道!
得到這一縷聖氣,對於徐青的神魂也是一種洗滌。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神魂好似擠掉了一些雜質,更純粹。
因為他對自己的道路更清晰了,念頭更堅強。
「古書里,所謂修煉者堅持道路,堅定本心,大概是這個意思。」徐青心裡想著,神魂隨之發出鶴唳。
鶴喉之聲,比以往少了些技巧,多了點純粹,效果也提升了一點。
「這就是在新民,在止於至善吧。修煉神魂,也是時時自新的過程。」
「妙啊。」
「混蛋!」
趙豹看著眼前的桌案給林天王一掌拍碎為粉,暗自吞口水,腳都軟了。原來傳說是真的,真有人能修煉出暗勁來。
這林天王怕是將牛魔大力拳的明勁修煉到了極致,故而剛中生柔,練出暗勁來。難怪能成為江寧府黑道的霸主級人物。
而且明勁和明勁之間也有區別。
牛魔大力拳算是明勁中,第一流的法門,何況林天王本來就天生神力。其實力之強,著實令人恐懼顫慄。
「天王息怒。」趙豹顫聲道。
林天王:「你們想害死老子,還想讓我息怒?』
「還請天王告知小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自己看。」林天王一張紙甩到趙豹臉上,上面有他的勁力,無一是一耳光。趙豹臉之前就挨了林天王幾下,現在更是如豬頭一般,他忍著痛,看了紙上的內容,大呼冤枉:「天王,我真不知道吳知縣升的是南直隸巡按御史。」
「那你現在知道了?」
「嗯。」趙豹無比苦澀,難怪他能拿著六百兩金子上山找林天王。原來趙公公根本不是看他和林天王有舊,而是想拿他當替死鬼。
要不然這種肥差,怎麼輪到他一個新人。
虧他還沾沾自喜,以為得了趙太監的看重,從此要飛黃騰達。
這些人,心好黑。
林天王瞧趙豹神色,心知這廝也是受了矇騙。還好他那徐兄弟提醒了他,否則他也要險些利慾薰心。
說白了,趙太監等人就是利用吳知縣急著上任的事,跟林天王打個時間差。
如果林天王不特意去打探,這種消息延遲幾日上山也是正常的。
屆時人也殺了,事也做了,鍋還背了。
當然,最好的情況就是能順利栽贓到蓮花教身上。
如此一來,林天王拿了錢也不好說什麼。
「天王饒命,天王饒命。」趙豹見林天王看向他的眼神愈發兇狠,尿都被嚇出來。
這也由他現在下體受損,止不住尿的原因。
林天王有些嫌棄,但想到趙豹還有點用處,淡淡開口:「現在,錢我想要,
事我不想辦,你說該怎麼辦?」
趙豹:「這—」"
「你就說能不能辦。」
趙豹被逼到這份上,哪能說不能,說道:「若是能騙過趙公公他們,或許能拿到那筆錢。」
「你說,怎麼才能騙過他們?」
「因為小人認識吳知縣,所以趙公公他們也吩咐過,一旦得手,便讓小人指認一下。然後通知人去取尾款。」
林天王:「尾款在哪裡取?」
「應天府外,黑水湖的一個小島上,那裡有鹽幫的人駐紮,也是趙公公他們用官船販賣私鹽的一個交接點。
「你怎麼知道私鹽的事?」
「那黑水湖通江寧河道,以前的河道巡檢是我堂哥趙熊的妻兄,我跟著去過一次。」
「用官船賣私鹽,我可真是大開眼界。這麼好的買賣,居然不請我一起干。」林天王眼晴仿佛冒出綠光。
本來他和應天府那些蟲還算合作關係,但現在,他們不仁,別怪自己不義了。
「好,我計較一番,到時候能順利辦成此事,我送你去京城當太監。」林天王拍拍趙豹的肩膀,笑眯眯說道。
他又不傻,趙太監這夥人急著殺吳知縣,擺明了是害怕朝廷發現他們的事。
一群貪生怕死的笨蛋,朝廷不盯上他們,能讓吳知縣去當南直隸巡按御史,
還放出風聲要查他們?
既然已經被盯上,殺個吳知縣有屁用。
這群蟲看樣子是要翻船了,林天王才不會傻得跟他們一起沉船。
「徐兄弟既然提醒我,看來我們有機會合夥幹這一筆買賣,先試探他一下。
」林天王心裡計較片刻,命人找來牛鵬。
「大哥什麼事?」
「憑說廢話,還能騎馬不?」
「能。」
「跟我下山。」
「去哪?」
「見你徐『恩』公。」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