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回選擇了退讓,不過,站在一旁的蕭鷹揚卻是不幹了。
他怒喝一聲,再次催動身形,飛身而上,直接撲向了馬車。
景龍景虎有心阻攔,但方才已經傷在趙無回的手中,根本攔不住蕭鷹揚。
蕭鷹揚避讓開景龍景虎的攻擊後,雙腿猛然往後一蹬,極速沖向了蕭北夢。
李憶廣正要做出動作,卻是被蕭北夢阻止;趙無回沒有動,因為江破虜正將目光牢牢鎖定在了他的身上。
當蕭鷹揚離著馬車已經只有一丈距離的時候,蕭北夢動了,他從馬車上縱身而起,在半空悍然邁出了十步拳的第一步。
很快,蕭家兄弟倆便在半空遭遇,砰砰砰的沉悶碰撞聲不絕於耳。
兩道身影分分合合,糾纏不休。
約莫三息時間後,蕭北夢走完了十步拳的第四步,收回了拳頭,靜靜地站立著。
而在他的對面,蕭鷹揚連連後退,一連退出六步才穩住了身體,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一臉的驚訝之色。
一旁的趙無回同樣的神情震驚,他對蕭鷹揚的實力最清楚不過,修為境界雖然只是八品,戰力卻已經不弱於尋常九品元修。
但這樣的實力,卻是被蕭北夢數拳給轟退。
而且,他方才看到,蕭北夢使用的乃是十步拳。這種無需元力催動,能將身體力量催動到極致的拳法在南寒軍之中,也有不少的將領和兵士在修煉。
但是,他見過最厲害的,也只能將十步拳走出四步,而就在剛才,蕭北夢分明也走出了第四步。
趙無回同樣是肉身強悍之輩,他知道,要想走出十步拳的第四步,其肉身強度已經達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地步。要想將肉身打磨到如此境地,其中付出的艱辛絕對是尋常人難以想像的。
此際,再看向蕭北夢時,趙無回的眼神變了,臉上的神情也分明凝重起來。
「再來!」
蕭鷹揚吃了虧,卻是不服輸,深吸一口氣,準備繼續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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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北夢靜靜地看著蕭鷹揚,道:「方才,看在你我是血親兄弟的份上,我已經留手。你雖然對我不屑一顧,但我為長,讓你一回,也是應當。
但你若是還要繼續糾纏,我就讓黑甲軍抬著你回寒白山。」
「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蕭鷹揚卻是不聽勸阻,冷喝一聲,催動身形,就要動手。
正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了一個聲音:「二公子,且慢。」
話音落下,一位身材修長,臉皮白淨的中年男子出現在了蕭北夢和蕭鷹揚兄弟中間,正是蕭風烈義子、影衛統領段九思。
「段統領。」
蕭鷹揚看到段九思,神情明顯有些驚訝。
趙無回看到段九思,眉頭輕皺,卻是沒有出聲,甚至連招呼都沒有打。
段九思也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趙無回,而後便不再理會。
顯然,同為蕭風烈的義子,段九思和趙無回的關係並不和睦。
「南寒影衛統領段九思見過江前輩。」
段九思到場後,先是恭敬地朝著江破虜行了一禮。
江破虜點了點頭,輕聲道:「總算來了一個懂禮數的,也讓我對寒白山沒有徹底的失望。」
段九思面現尷尬之色,而後把目光看向了蕭北夢,緩聲道:「大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聽到段九思的話,蕭鷹揚和趙無回齊齊皺眉。
「段統領,你還是直接叫我的名字,我聽得習慣一些。」蕭北夢輕聲回應。
段九思微微一笑,道:「大公子,屬下奉王爺之命,前來請大公子去往寒白山。」
蕭北夢明顯一愣,眼中的神情快速變化。
從懂事的時候起,蕭北夢就在太安城盼啊盼,盼望著蕭風烈哪一天能接他去南寒,這一盼就盼到了二十歲,卻是沒有盼到半句口信。
及冠之後,他遠走學宮,去南寒的念頭在心中一點點的被消磨,如今,他已經有了終生不踏足南寒的念頭,蕭風烈的邀請卻是到了。
沉默了片刻後,蕭北夢自嘲一笑,問道:「段統領,你家王爺是邀請學宮特席去往寒白山,還是邀請南寒王長子。」
段九思微微一笑,道:「兩者都有。」
「這樣麼?」
蕭北夢的臉上升起了笑容,道:「如果只是邀請學宮特席,南寒王的面子,學宮自然是要給的。但又邀請了南寒王那不成器的長子,就請恕蕭北夢只能拒絕南寒王的好意了。」
說完,蕭北夢轉身,快步去到了馬車之上。
段九思、趙無回和蕭鷹揚聽到蕭北拒絕,俱是驚訝且疑惑。
在他們三人看來,蕭北夢之所以沿著南寒的邊界走,而不入南寒,其目的不過是想引起蕭風烈的關注,讓蕭風烈親自發出邀請,好讓他名正言順地進入南寒。
但如今,蕭風烈讓位高權重的影衛統領段九思前來迎接,蕭北夢竟是乾脆了當的拒絕了。
「大公子,王爺真心相請,還請大公子移駕寒白山。」段九思朝著蕭北夢拱手行了一禮。
「真心?」
蕭北夢呵呵一笑,道:「如果他的邀請能早來六年,興許我會不遠萬里、日夜兼程的地趕去寒白山。但現在麼,即便蕭風烈親自過來,我也不會踏足南寒半步。」
說到這裡,蕭北夢把目光看向了蕭鷹揚,「蕭鷹揚,那個南寒世子的位置,對我而言,沒有半分的吸引力,我不會跟你爭,不會跟你搶,你大可放一萬個心。」
聞言,段九思、趙無回和蕭鷹揚又是臉色大變。
段九思奉命而來,自然不願輕易放棄,還要繼續說話,卻聽蕭北夢又說話了。
「三位來望南城也有不短的時間了,趕緊走吧。望南城都督孫敢的名字裡頭可是有一個敢字,若是他真敢起來,一狠心調集大軍將你們三人全宰在瞭望南城,南寒怕是要損失慘重了。」
蕭北夢把話說完,再次猛甩馬鞭。
老灰馬再次邁開腳步,拉著馬車緩緩向著望南城的東城門走去。
段九思、趙無回和蕭鷹揚沒有再說話,俱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目送著馬車漸行漸遠,一個個神情複雜。
馬車離開瞭望南城之後,仍舊繼續向東,但沒有再沿著南寒的邊界走。
望南城之中發生的事情,相信很快就會傳到寒白山和太安城,蕭北夢的目的已經達到,他也看夠了南寒,再沿著南寒邊界走,已經沒了意義。
「小子,心裡邊明明想去見一見蕭風烈,為何要如此決絕的拒絕?」
馬車已經離開瞭望南城二十餘里,看到蕭北夢一直沉默不語,江破虜便開了口。
「前輩,畢竟是自己的父親,給了我血肉,雖然他不待見我,但我在他的庇護下,沒少轉危為安,自然就想見他一面。但現在麼,顯然不是什麼好時機,以後再說吧,看看以後還有沒有機會。」
蕭北夢輕嘆一口氣,並話鋒一轉,笑道:「前輩,經過今天這麼一鬧,姬無相應該不會再惦記我了吧?」
「戒心會少很多,但要讓他從此不惦記你,怕是不太現實。」江破虜輕聲回應。
「是啊。」
蕭北夢揉了揉眉心,道:「蕭風烈一日不立蕭鷹揚為世子,姬氏估摸就得一日放不下我。」
說到這裡,蕭北夢看向了走在前頭的景龍和景虎,問道:「你們的傷勢不要緊吧?」
「稟世子,沒什麼大礙,養養幾天就好了。」
景龍躬身回應。
蕭北夢點了點頭,道:「今天我們就不趕路了,到了前面的村鎮就停下來,你們先把傷勢養定。」
「多謝世子。」
景龍景虎面現感激之色,朝著蕭北夢齊齊拱手行禮。
「從學宮走到現在,已經走出了五六千里,學宮只要求特席至少走三千里,你已經完成了學宮任務,自己的私事估摸也處理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該回學宮了?」江破虜緩聲問道。
「前輩,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多走走多看看不是壞事,現在時間還充裕著呢,學宮給了我兩年的時間,哪能這麼快就回去。」
蕭北夢微微一笑,道:「漠北看過了,南蠻這趟沒機會去,總得去東疆看看海吧,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海呢。而且,總聽別人說,東河道富甲天下,來一趟東邊,怎麼能不走一趟東河道呢?」
「世子,董小宛在東河道呢。」景豹湊了過來,臉上帶著莫名的笑意。
「董小宛?她在東河道又怎麼了?」
蕭北夢都已經快淡忘了這個名字。
當初離開太安城去往學宮的時候,董小宛千里迢迢從東河道而來,做了一首《送世子》送別蕭北夢。
蕭北夢為了噁心一下天順武院,舉辦了一場花魁大賽,讓董小宛有了第一花魁之名。
儘管蕭北夢無心之下成就了董小宛之名,但單憑這一點,還不至於讓董小宛千里迢迢從東河道趕赴太安城,還作曲送別蕭北夢。
蕭北夢當時便懷疑董小宛別有用心,背後肯定有推手。
「世子,董花魁為你做的《送世子》如今都傳到南寒去了,我曾經聽到過好幾回呢。」景豹接著說道。
「是麼?那些南寒的聽客們,是不是全都一邊欣賞著那些年輕動人的歌伎,一邊咬牙切齒地對我破口大罵?」蕭北夢開玩笑地問道。
景豹連連搖頭,「哪能啊?也不是所有人都罵你,……。」
說到這裡,景豹意識到說錯了話,連忙閉上了嘴巴。
「說多錯多,讓你少說點話,你就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嘴!」李憶廣生怕蕭北夢動氣,連忙上得前來,開口訓斥景豹。
景豹把頭一縮,再不敢哼聲。
「李大哥,景豹只不過實話實說而已,並沒有說錯話。」蕭北夢卻是微微一笑,沒有半分的惱意。
……
十三日後,馬車進入了天順東邊的閬州,閬州臨海,乘船再往東行出百餘里,便是東疆諸島。
天順東疆的近海域之上,有著不下百座大小不一的島嶼。島上原本生活著土著,還有聖朝的駐軍以及家眷。
嘉元之亂後,聖朝崩坍,東疆沿海的諸多百姓為了躲避戰亂,紛紛去到了海島之上,使得這些原本沒有多少人的海島突然人丁興旺起來。
聖朝崩塌,天下群雄四起,東疆諸島也不例外。
經過數十年的征戰和傾軋,在天順皇朝建立的時候,東疆諸島之間的戰鬥也停歇了下來,趨於統一,英家成了東疆諸島的主人。
英家原本是閬州大族,嘉元之亂,舉族前往了東疆諸島之中最大的島嶼——灣山島,從此在灣山島上紮根下來,經過數十年的經營,最後控制了灣山島,而後以灣山島為大本營,對周邊的島嶼進行吞併,最後一統東疆近海的百餘座島嶼,成了一股讓天順也不敢掉以輕心的勢力。
東疆諸島的整體實力,自然遠不如天順皇朝,但是,因為有著海洋做天險屏障,有著強大的水軍做後盾,東疆諸島在與天順的較量中,並不落下風。
而且,東疆諸島並不安安分分地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隔三岔五地,就有東疆諸島的赤馬舟襲擾閬州,搶人掠財。
赤馬舟乃是東疆諸島特有的小型戰船,速度快,輕便靈活,在海面上來去如風。
天順水軍配置的戰船根本就追不上赤馬舟,而且也不敢追,因為一旦追出,保不齊就有東疆諸島的船隊埋伏在側,直接被包了餃子。
因為水軍和戰船處於劣勢,天順皇朝在閬州的布置,便只得以防禦為主。
英家的現任家主,名叫英七郎,在兄弟當中拍行最末,但就是這個小老弟,干翻了四位哥哥兩位姐姐,登上了英家家主之位,掌控著東疆諸島。
英七郎是個心狠手辣的主,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他不單殺了自己的哥哥和姐姐,還將他們的子孫後代一併剪除乾淨。
東疆諸島在英七郎的領導下,表現出了強烈的侵略性,對天順的閬州甚至東河道虎視眈眈。
……
蕭北夢來到閬州,當然不是要看海,而是要去倒劍山,萬劍宗的山門所在。
倒劍山位於南寒寧州和閬州的交界處,南接寧州,東臨閬州。
馬車停在倒劍山腳下,江破虜現在終於明白了蕭北夢的意圖,他斜眼看著蕭北夢,道:「你小子是想將藍影劍送去萬劍林?」
蕭北夢知道瞞不住了,輕聲道:「難得來一趟閬州,不去一趟萬劍林,我哪裡會甘心。」
「我可得告訴你,以你現在的實力,要想穿過萬劍林,將藍影劍放到試劍石上,連一成的把握都沒有。」江破虜眉頭輕皺。
「那便意味著還是有機會的,只要有那麼一線的機會,我都是要去試一試的。」蕭北夢的語氣甚為堅定。
江破虜輕嘆一口氣,他知道,蕭北夢的犟勁又上來了,就像之前在漠北一樣,再怎麼勸,也無濟於事。
「你們陪他上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若是上去,肯定會驚動萬劍宗。我自然不是怕萬劍宗,主要是嫌麻煩。」江破虜把話說完,就準備進馬車睡覺。
「前輩,萬劍宗可是天下第一劍宗,門中高手無數,若是前輩不在身邊,我心裡沒底呢。」蕭北夢苦著臉說道。
「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劍修,滿懷僥倖之心,想要將自己的佩劍送去萬劍林,寄希望從試劍石上吸取到一縷天道劍氣。你低調著上去,低調著下來,萬劍宗的人是不會發現你的。
而且,萬劍宗做事還算規矩,若是落霞山,我肯定是要跟在你身邊的。」江破虜輕聲回應後,已經閉上了眼睛。
「世子,就讓江前輩在這裡休息,我陪你上去吧。江前輩說得沒錯,萬劍宗行事向來正派,在江湖上頗有口碑。」李憶廣緩緩出聲。
蕭北夢想了想,道:「李大哥,你們乾脆就都在這裡等我,我一個人上去就行。」
李憶廣等人聞言,齊齊出聲反對。
「你們跟在我的身邊,很容易就會讓人猜出我的身份來。我一個人悄悄地上去,悄悄地下來,要不了多少時間,還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蕭北夢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李憶廣稍作思索後,道:「世子的顧慮也是對的,我們這麼多人跟在你的身邊,的確有些惹眼。但是,世子獨自上倒劍山,也不妥當,怎麼也得有人保護在你的身邊。萬一有什麼事情,也能有個人報信。」
「好吧。」
蕭北夢抬眼看向了景豹,道:「景豹,你跟我走一趟,把你背後的弓給摘下來,太打眼了。」
景豹被點中,當即喜上眉梢,連忙歡天喜地將背上的弓給取了下來。
「景豹,把你那話多的毛病收一收,一路上少說話,多警醒些。」李憶廣面容嚴肅地叮囑著。
「將軍,你就放心吧,事情的輕重緩急,我拎得清。」
景豹一邊拍著胸脯保證,一邊就要幫蕭北夢背上裝著藍影劍的圓木枕頭。
蕭北夢笑著拒絕,而後朝著江破虜說道:「前輩,您老就先歇著,我這一趟上倒劍山,保管讓藍影劍把天道劍氣吸個夠。」
「趕緊把嘴巴合攏些,這裡山風大,小心吹飛了你那一口好牙。」江破虜把話說完,翻了個身,把屁股對著蕭北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