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著學宮開學還有五六天的時間,已經陸續有弟子返回學宮。
蕭北夢現在雖然已經是教習的身份,但去送酒的時候,仍舊選了大晚上。
學宮禁止弟子喝酒,但卻不禁止教習,蕭北夢完全可以大搖大擺地把酒送出去。
但是,他不想太高調。
同時,墨梅為他存下這些夢黃粱,可不容易,他不能瞎霍霍。
蕭北夢現在在學宮裡熟人不少,若是讓大家知道他有二十年份的夢黃粱,能厚此薄彼麼。
夜色漸濃,蕭北夢先去了藏書館。
他曾經被邀請去過藏書館四樓,如今又是教習身份,拎著三壇老酒,直接去到了藏書館四樓。
穆大和穆二不在,只有穆三一個人。
只是,看到蕭北夢上來,正在打坐的穆三連眼皮都沒抬,很乾脆地把蕭北夢給晾在了一邊。
「穆三教習。」
蕭北夢滿臉堆笑地來到穆三的身邊。
穆三這才緩緩睜開眼睛,撇嘴說道:「呦,這不是蕭北夢蕭教習麼?哪陣風把你吹到我這裡來了,真讓寒舍蓬蓽生輝,讓小老兒三生有幸哩。」
「不就是酒晚送了幾天麼?您老用不著這麼酸我吧。」蕭北夢猜到了穆三陰陽怪氣的原因。
「我這是酸麼?我說的是事實。連著四年,大年一過,不出三天,你就會將二十年份的夢黃粱給送過來。
今年,你一當上學宮教習,這酒便姍姍來遲。你難道不知道,過了十五便不是年麼?」
穆三沒好氣地說道。
「這樣麼?那我現在就把酒帶回去了,明年我一準趕早來。」蕭北夢把話說完,還真抱著酒便往樓下走。
「你小子給我站住!」
穆三坐不住了,當即從地上一躍而起,幾個大步去到了蕭北夢的身前,一把將酒給奪了下來,氣鼓鼓地說道:「東西都拎進屋了,還拎回去,我是頭一回看到你這樣小氣的人。這樣的事情,也就你小子幹得出來。」
看到穆三的模樣,蕭北夢嘿嘿一笑,道:「老穆啊,我這不是有事耽擱了麼,所以來晚了些。酒雖遲,但情意滿滿。」
「虛情假意!」
穆三朝著蕭北夢翻了一個白眼,道:「答應我的事情,這都過去一個大年了,也沒聽到你半句話,更沒看到你有半分的動靜。」
蕭北夢先是一愣,但隨即心中暗道:哎呀,這段時間實在太忙了些,把穆三的終身大事都給搞忘了。
「老穆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可是錯怪我了。我可是一直把你和黎副院長的事情給記在心上呢。但是,你也知道,這事不能著急,我得給你想一個萬全之策。你自己不是折騰了近百年,也沒把事情弄明白麼?
黎副院長是何等人物,她哪裡是那麼容易就能拿下的,這事啊,咱們得從長計議。」
蕭北夢湊到穆三的跟前,接著說道:「你放心,我蕭北夢答應的事情,絕對會辦到,而且還得辦得漂漂亮亮的。」
「真的?」
穆三狐疑地看著蕭北夢。
「比珍珠還真!」
蕭北夢嘿嘿一笑,再一次畫大餅:「您老就安心等著吧,我保管幫你贏得黎副院長的芳心。」
穆三聞言,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與穆三寒暄了幾句後,蕭北夢離開了藏書館。
片刻之後,蕭北夢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小庭院外,見到院內亮著燈,他心中欣喜不已,快步上前,咚咚地開始敲門。
「進來吧。」熟悉的聲音響起,正是柳紅夢。
「柳姨,你終於回來了!」
闊別數年,再見柳紅夢,蕭北夢倍覺親切。
「這都過了正月十五,虧得你還知道來看柳姨呢。而且,從怒風原經來過去的,也沒見你去找我。」
柳紅夢美目顧盼,一雙眼睛在蕭北夢的身上,上下流轉。
「柳姨,你可是冤枉死我了。我年年大年前後,都會來看你,唯獨今年晚了一些。經過怒風原的時候,我倒是想去找柳姨來著,但怒風原那麼大,沒有半分線索的,我上哪找去啊,總不能直接去血劍樓吧。」
蕭北夢一臉的委屈,正要繼續解釋。
柳紅夢把手一揮,笑道:「逗你玩呢,小北,恭喜你成了書法院教習。」
「柳姨,還不止書法院教習,我斬了田雲鶴,學宮要讓我做特席教習呢。」蕭北夢得意地說道。
柳紅夢估摸已經聽到了風聲,聽到蕭北夢的話,並沒有覺得驚訝,反而皺起了眉頭,道:「小北,你做了特席教習,便等於和學宮做了深度捆綁,你想好了麼?」
蕭北夢點了點頭,道:「柳姨,蕭風烈明擺著是不會讓我做南寒世子了,要找尋母親身死的真相,我便需要一個新的身份,學宮特席教習這個身份,剛剛好。」
「既然你自己已經想好了,我便放心。」
柳紅夢上下打量著小北夢,問道:「僅憑肉身力量,便可以斬殺田雲鶴,寒冰玄蠶的妖丹和真血果然不一般。
你為何沒有修煉《天罡劍訣》?」
蕭北夢知曉,柳紅夢回來,肯定會問這個問題。
「柳姨,我在藏書館找到了更適合自己的功法。」蕭北夢對柳紅夢是絕對的信任,直接將《真血訣》的事情講了出來。
「傳聞《真血訣》已經被毀去,沒想到,學宮的藏書館裡竟然還留存有這部功法,你得了寒冰玄蠶的與妖丹和真血,修煉《真血訣》事半功倍,的確比《天罡劍訣》更適合一些。」
柳紅夢說到這裡,話鋒一轉,道:「小北,《真血訣》在聖朝之時,被列為禁忌功法。儘管聖朝已經崩塌,但還是有不少人對真血一族以及《真血訣》身懷敵意,恨天拳,你以後能不用,就儘量不要去使用,以免為自己招惹麻煩。」
「柳姨,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在學宮藏書館裡頭看過不少的拳譜,等我回去後,就選一種合適的來修煉,以後儘量少用恨天拳。」蕭北夢其實也覺得自己的攻擊手段稍稍有些少了,已經有了多修煉幾種拳法的想法。
說完,蕭北夢從懷裡取出一本書籍,遞給了柳紅夢,正是那本《天罡劍訣》。
柳紅夢接過劍訣,又問道:「小北,你準備什麼時候離開學宮?」
學宮只是蕭北夢的一個臨時驛站,這一點,柳紅夢很清楚。
「最多還有半年的時間,剛做了書法院教習,怎麼也得上了幾堂課再走,不然,沒法和學宮中的前輩們交代。」蕭北夢緩聲回應。
「你這小鬼頭,還知道這些人情世故。」
柳紅夢笑看著蕭北夢,滿眼的欣慰。
「柳姨,打傷你的人,查到身份了麼?」蕭北夢始終記著兩年多前,柳紅夢從怒風原受傷回來的事情。
柳紅夢搖了搖頭,道:「按理說,以他的修為,肯定不是籍籍無名的人物,如果是天順的高手,我定然是認識的。
但我從未見過此人,想來,他應該是南蠻那邊過來的高手。他和我動過手後,估摸很快就離開了怒風原,我沒有查到他更多的信息。」
「此人有何特徵?」蕭北夢接著問道。
「樣貌平平無奇,也就是尋常老頭,並沒有什麼顯著特點,唯一好辨認的,就是右手生著六根手指。」
柳紅夢說到這裡,笑道:「你問這麼詳細做什麼,難不成,你還想替我報仇不成。」
「當然!」
蕭北夢把眉頭一皺,道:「敢傷柳姨,就是我蕭北夢的仇人,我必殺之而後快!」
柳紅夢欣慰一笑,道:「小北,你有這份心,柳姨就心滿意足了。此人乃是上三境的修為,已經是真正的強者,還不是你能對付的。
柳姨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讓你母親在天之靈能夠安心。」
「柳姨,你就放心吧,我沒傻到現在就去對付上三境的強者。更何況,我現在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呢。」蕭北夢微微一笑,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將來,一定要走一趟南蠻,替柳紅夢出這口惡氣。
在柳紅夢的居所里一直待到亥時,蕭北夢才離去,抱著兩壇酒去到了一座湖邊的小庭院。
柳紅夢回來了,鳳離自然也應該在學宮。
果不其然,鳳離的庭院內,也亮著燈光。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在暗夜裡,格外的響亮。
只是,庭院內卻是無人回應。
「鳳離教習!」蕭北夢高聲呼喚了一句。
隨即,一陣衣袂翻飛的聲音響起。
蕭北夢抬頭一看,只見,鳳離沒有開門,而是自個兒從庭院內出來了。
「蕭教習,我還以為你當了教習,這酒就不送了呢。」鳳離一襲白色勁裝,將修長且凹凸有致的身材完美地勾勒了出來。
「哪能啊?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鳳離教習在我初來學宮的時候,多次出手相助,無論何時、何種身份,蕭北夢都會記得鳳離教習的恩情。」蕭北夢一臉笑意地看著鳳離。
鳳離也是微微一笑,道:「把酒先放門檻上。」
蕭北夢一愣,隨即苦著臉說道:「鳳離教習,我雖然來晚了,但好歹酒沒少。連門都不讓我進,怕是有些太殘忍了吧?」
「少廢話!」
鳳離朝著蕭北夢翻了一個白眼,脆聲道:「上次不是說要和你打上一場麼,因為時間匆忙,錯過了,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今天來補上。」
「肉身相博麼?」蕭北夢弱弱地問了一句。
「你說呢?」
鳳離的嘴角現出了嘲諷的笑容,毫不留情地說道:「現在的你,有資格讓我全力出手麼?」
蕭北夢咽了咽口水,想要爭辯,卻是無言。
「你磨磨蹭蹭地做什麼啊?趕緊的,像個小姑娘似的!」鳳離見到蕭北夢放下酒罈後,遲遲不肯挪腳,不耐煩地出聲催促。
「鳳離教習,要不我們改天吧,這大晚上的,如果動靜太大,會吵著別人睡覺的。」蕭北夢不想挨揍,找藉口推脫。
「放心,我這處地方僻靜,動靜再大,也吵不到人。」鳳離嘴角含笑。
「鳳離教習,我認輸行麼?」蕭北夢接連與田雲鶴、朱青紋動過手,對自己的戰力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沒必要再在鳳離的身上做印證。
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自己肯定是打不過鳳離的,何必自討苦吃。
「蕭北夢,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到底打不打?」鳳離顯然是失去了耐心。
蕭北夢被逼到了牆角,男子氣概爆發,當即把胸膛一挺:「打就打,誰怕誰?」
於是,在小湖與庭院之間的空地上,很快便響起了嘭嘭嘭的聲音,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片刻之後,聲音止歇。
鳳離拍了拍衣袖,微微喘氣,胸膛也跟著上下起伏,她嘴角含笑地看著蕭北夢,道:「力量和速度還算湊合,抗揍的能力不一般。
在怒風原,出手有太多的限制,縮手縮腳的,憋得慌!今天真爽,打得太爽了,好久沒有如此酣暢淋漓地出拳了!」
而另一邊,鼻青臉腫的蕭北夢此際正一臉幽怨地看著鳳離,他算是看出來了,鳳離哪裡是想和自己切磋,分明是想找一個活沙包嘛。
方才的戰鬥,鳳離從始至終都沒有動用過元力。
但是,蕭北夢在鳳離的面前,幾無還手之力,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被鳳離給碾壓,即便他施展出了恨天拳,也是無濟於事。
原本,蕭北夢以為,自己單憑肉身力量就可以與七品元修一較高下,肉身即便比不上圖騰大妖,但也相差不遠,不久之後,興許就能突破《真血訣》的下境,可以修出元力了。
但和鳳離打過一場之後,他才知道,自己的肉身差得還太遠,和尋常修士相比,有那麼一些優勢,但和鳳離這等真正的天驕強者相比,不值一提。
儘管挨了一頓痛揍,但也將心中的驕傲情緒給打壓了下去,蕭北夢這頓打,也算沒白挨。
「長腿妞,打人不打臉,我的臉至少被你給轟了十拳。你給我等著,這筆帳,我早晚得找回來。你打我臉,我就打你,……,打哪好呢,……。」
蕭北夢上下打量著鳳離,著實尋不到好下手的位置。
「怎麼,看你這小眼神,你是不服氣,還想再打一場?」鳳離把頭一歪,嘴角掛著淺笑。
蕭北夢當即虎軀一震,微腫的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鳳離教習,你誤解了,我的眼神哪裡是不服氣,分明是欽佩與崇拜!
鳳離教習,你的體魄之強,亘古罕見,我拍馬也趕不上你。時候已晚,請鳳離教習早些休息,我就先告辭了。」
蕭北夢朝著鳳離拱了拱手,忍著全身的痛疼,抬腳轉身,緩步離去。
「蕭北夢,修為晉入上三境,體魄便已成型,不會再有改變。我的體魄,已經不輸上三境。你還未修出元力,便能擁有如此體魄,將來晉入上三境之時,體魄足以稱雄天下。老天爺對你如此眷顧,你可千萬不要辜負。」鳳離輕聲開口。
蕭北夢連忙回頭,卻看到鳳離正抱著兩壇夢黃粱,已經進到了庭院當中。
「體魄已經不輸於上三境,難怪這麼厲害。」
蕭北夢心中多少有了些許安慰,趁著夜色,快步趕回自己的小院。
轉眼之間,學宮開學。
何求為蕭北夢分配了教學任務,他知道蕭北夢博聞強記,便讓蕭北夢主講書法的發展脈絡與歷史沿革,一個月下來,只有六堂課。
如此教學任務,比起天順武院的教習來,輕鬆了十幾倍。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學宮要求教習只起一個引導矯正作用,在提綱挈領之後,讓弟子們自由發展。
如此課程安排,正合了蕭北夢的意。
他已經有了計劃,今年暑假便離開學宮。
炎夏來,炎夏去,彈指之間,來學宮已經有了五年,也是該離去的時候了。
離開學宮的第一站,他要去漠北,他想慕雪央,更擔心她。
慕雪央去了漠北之後,就像是在人間蒸發了一般,沒了任何的音訊。
當初,在太安城分別的時候,蕭北夢若是解不了寒毒,並只有五年的光景。
如今,五年即將過去,寒毒已解,修煉也上了正軌,蕭北夢也該去和慕雪央分享這份喜悅了。
開學第一天,學宮也不能免俗,在廣場上舉行開學典禮。
因為要當眾宣布蕭北夢的特席教習,鳳輕霜難得出現在了典禮之上。
許多學宮弟子,來學宮已經七八年,即將畢業,卻是沒有見過鳳輕霜一面。
今日見到鳳輕霜出現,無不是激動萬分,一個個高呼宮主不停。
開學典禮按計劃進行,很快便輪到鳳輕霜講話。
在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之後,鳳輕霜飄身上到了高台之上,她鳳目輕轉,一雙美麗卻不失威嚴的眼睛在台下弟子們的身上快速掃過。
台下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鳳輕霜的身上。
鳳輕霜輕抬下巴,正欲開口,卻是眉頭一皺,把目光投向了遠處。
與此同時,吳空行,黎曼曼、柳紅夢、鐵自橫以及穆家三兄弟等學宮高手們紛紛轉頭,也看向了鳳輕霜所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