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破虜說起念修,就明顯有些生氣,而且越說越氣,說到最後,已經氣得直吹鬍子。
蕭北夢現在能確定,江破虜和黑沙帝國的念修之間,絕對有過爭鬥,而且,江破虜很可能還吃了虧。
不然,也不會一提及這些念修,就表現出咬牙切齒的模樣來。
同時,蕭北夢也暗中告誡自己,可一定不能讓江破虜知道自己是元修,不然少不了要挨一頓白眼外加一頓臭罵。
「前輩,我們這邊念修幾乎絕跡,而黑沙帝國卻念修興盛,這是什麼原因?」
蕭北夢看到江破虜情緒稍定,便輕聲問道。
「你小子怎麼突然對念修感興趣起來?」江破虜狐疑地看著蕭北夢。
「前輩,技多不壓身,見聞多了也絕對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我求知若渴。」蕭北夢滿臉堆笑。
江破虜翻了個白眼,道:「要成為念修,要求極高,需得天生神魂強大,遠超普通人,這樣的人,萬中無一,這也是為何,我們這邊念修的數量極其罕見,甚至已經消失的原因。
黑沙人和我們其實並無二致,他們之所以多念修,是因為他們有白駝殿,白駝殿有秘法,能夠讓一些生來神魂比普通人稍稍強那麼一些的人成為念修。
白駝殿乃是黑沙帝國的聖地,在黑沙帝國之中擁有著神聖的地位,已經超越了皇權。黑沙帝國之中,幾乎所有強大的念修都出自白駝殿。」
「超越了皇權?那白駝殿的地位,不就是和學宮類似了麼?」蕭北夢輕聲問道。
江破虜搖了搖頭,「白駝殿在黑沙帝國之中的地位,遠超學宮在當今天下的地位。學宮超然物外,從不干涉天下紛爭。但白駝殿地位超然,卻直接干涉黑沙帝國的運行,連黑沙帝國的皇位傳承都需要徵詢白駝殿的意見。」
「白駝殿豈不是在黑沙帝國之中一手遮天?」
蕭北夢驚訝出聲,這些知識,是他從書本上讀不到的。
「前輩,你對黑沙帝國如此的熟悉,難道你去過黑漠?」蕭北夢疑惑地問道。
江破虜沉默了下來,怔怔地看向了窗外,沒有對蕭北夢的問題作出回應。
蕭北夢現在能肯定,江破虜肯定是去過黑漠的,而且,黑漠之行,很可能就是他深藏在心底的哀傷之源。
於是,蕭北夢把話題拉了回來,問道:「前輩,如你所說,念修都是體魄孱弱麼?」
江破虜這才開口了:「天下萬物,多半是盈此虧彼。念修生下來,因為神魂強大,與之相對應的肉身自然要比常人孱弱。同時,他們專修念力,常年枯坐,血氣衰退,體魄也越發的孱弱。
故而,在黑沙帝國,強大的念修身邊,往往會有元修高手守護。」
說到這裡,江破虜明顯不想再聊了,把手一揮,道:「我有些乏了,要先休息一會。」
蕭北夢本來還要繼續發問,但看到江破虜下了逐客令,便也只得行禮告退。
剛剛回到房間,就響起了敲門聲,景豹回來了。
「這麼快就探到動靜了?」蕭北夢疑惑地問道。
景豹的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道:「也不知道算不算動靜,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回來告訴世子,如果不算動靜,世子可不要責怪我,……。」
「有話快說,少在這裡彎彎繞繞的。」蕭北夢沒好氣地說道。
景豹連忙一點頭,道:「世子,董小宛馬上就要來鎮海城了。」
「董小宛?」
蕭北夢先是一愣,他正打算去東河道找她呢,沒想到她竟是自己來送到鎮海城來了。
「世子,我覺得,董小宛很有可能是專程為你來的呢。」景豹的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蕭北夢白眼一翻,道:「瞧你這點出息,讓你去監視海神廟的動靜,你倒好,一聽到董小宛要來,立馬把正事給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世子,董小宛的事情真的跟海神廟有關聯呢。」景豹急聲解釋。
「哦?」蕭北夢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景豹連忙咳嗽了一聲,道:「世子,我今天去海神廟探查的時候,看到廟裡的廟祝們正在里里外外地裝點布置,為十天後的潮神祭祀做準備。我路過他們身邊的時候,聽到他們輕聲地嘀咕,說是東河道的董小宛要在今年的潮神祭祀儀式上跳海神舞。」
蕭北夢皺起了眉頭,他本來對董小宛就有疑慮,如今,董小宛在這個節骨眼上來到鎮海城,這不由得他不多想。
「世子,我料想,董小宛若是來了鎮海城,她肯定是要來見你的。如果她來見世子的時候,我恰好在海神廟,不能見到她,就太冤枉了。」景豹終於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道你為何火急火燎地回來呢,原來是擔心見不到董小宛啊。」
蕭北夢微微一笑,道:「反正她都是要去海神廟跳海神舞的,你肯定能見到她。」
景豹的臉上露出了苦澀的表情,道:「世子,她跳舞的時候,肯定能是人山人海,我去了估摸只能看到一個又一個的人頭。
而且,董小宛在外的時候,總是以紗巾遮面,根本就看不到她的真容。」
蕭北夢搖了搖頭,笑道:「你就放一萬個心吧,只要董小宛真的來鎮海城,這一回,我肯定會讓你一睹董小宛的廬山真面目。」
「真的?」景豹的眼睛亮了起來。
「你若是還不趕緊回海神廟盯著,真的就要變成假的了。」蕭北夢輕哼了一聲。
景豹聞言,當即神情大變,迅速轉身,一溜煙地離開了旅店。
「董小宛,天下第一花魁?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蕭北夢盤膝坐在了床上,準備修煉《真血訣》。
萬劍林之行,蕭北夢收穫頗豐,體魄百尺竿頭再進一步,離著《真血訣》修煉到下境巔峰,已經不遠。
他料定,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應該能將體魄打磨到極致。
在修煉之前,他解開了外衣,查看貼身穿著的玄絲衣,發現玄絲衣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在萬劍林之中,被萬千的劍氣持續不斷地攻擊著,玄絲衣受創嚴重,被劍氣割開了數百道或大或小的口子,經過這些天的自我修復,差不多已經恢復了個七七八八,應該要不了幾天,就能完好如初。
「不愧是防禦至寶。」
蕭北夢將柔軟貼身的玄絲衣一陣摩挲後,喃喃出聲,隨即運轉《真血訣》,進入到了修煉狀態之中。
三日後,一個消息在鎮海城中傳開:天下第一花魁將在今年的潮神祭祀儀式上,親自獻上海神舞,為沿海百姓祈福求平安。
於是,鎮海城轟動了起來,人們都開始翹首以盼,盼望著董小宛的到來。
董小宛於五年多前,在太安城揚名,得益於蕭北夢一力主辦的花魁大賽。
起初,董小宛的第一花魁身份,並不被認可,其原因當然是蕭北夢當時的身份夠顯赫,但卻缺乏足夠的影響力。
但是,自從踏上花魁大賽這塊跳板後,董小宛開始步入天下人的視線當中,以她技壓群芳的舞技,天籟般的歌喉以及才名,征服了諸多花場貴客,使得第一花魁的名頭實至名歸。
可以說,蕭北夢就是董小宛的伯樂。
作為回報,董小宛為蕭北夢作了一曲《送世子》,流傳在天下各地,為蕭北夢增添了名聲,不過多是罵名而已。
在近幾年,諸多尋花探芳者,為了能一睹董小宛的舞姿、一聞董小宛的歌喉,不惜萬里跋涉去到東河道,一擲千金。
但是,董小宛在人前從來都以紗巾遮面,不展露真面目。
越是見不到,想去見的人便越多。
同時,董小宛吸引了天下諸多恩客去到東河道,這些恩客大多都是多金且闊綽,自然少不了要給本就富庶的東河道錦上添了花。
於是,有人便戲說:「董小宛一人就能貢獻出一城的稅收。」
在東河道,雲家嫡女雲水煙生得美貌如花,有天順第一才女的美稱,還曾去過聖城學宮學習,擁躉無數,儘管如此,風頭卻是仍被董小宛給強壓一頭。
當然,在名聲傳播方面,董小宛所從事的職業,帶著天然的優勢,這是雲水煙無法彌補的。
鎮海城所在的閬州與東河道毗鄰,城中當然有多金且風流的人去過東河道,想要一睹董小宛的風采,但同樣無人能有幸見到董小宛的真容。
如今,董小宛要來鎮海城獻舞,這對偏於一隅的鎮海城而言,說得上是榮耀。
鎮海城城守葉夢龍和都督付駿明顯低估了董小宛的影響力,因為聽說董小宛來鎮海城獻舞,閬州其他城池的人也紛紛趕了過來,將鎮海城中的旅店給擠了個爆滿,一些來得慢的人,乾脆就在海神廟的廣場上打起了地鋪,給鎮海城帶來了不大不小的混亂,讓葉夢龍和付駿多少有些焦頭爛額。
當景豹將這些情況匯報給蕭北夢時,蕭北夢也是暗暗咋舌,沒有料到自己一手炮製出來的天下第一花魁居然有了如此大的影響力。
離著潮神祭祀儀式還有三天的時候,一大早晨,便有全副武裝的軍士封鎖了旅店,並約束旅店中的客人不准離開房間。
隨後,三頂轎子並排停在了旅店的大門前,從左邊的轎子裡下來一位中等身材,圓臉大眼睛,身穿緋色官衣,其上繡著小雜花紋文官服飾的中年人,正是鎮海城城守葉夢龍。
右邊的轎子裡下來一位身形精瘦、皮膚黝黑的矮小男子,乃是鎮海城都督付駿。
坐在中間轎子裡的人最後下來,其人頭戴斗篷,比身材矮小的付駿要高出整一個頭,整個身體都包裹在一件黑色寬袍之中,看不清面容,甚至辨不出男女。
葉夢龍和付駿對黑袍人甚是恭敬殷勤,一左一右在前頭,替黑袍人引路。
很快,三人進到了旅店當中,並來到了蕭北夢的房前。
方才,鎮海城軍士進到旅店,一間間房地敲門,命令房客們不准離開屋子的時候,刻意避開著蕭北夢的房間,在警告近旁客人的時候,儘量把聲音壓到最低,生怕驚動了蕭北夢。
當然,他們如此做法,沒想過能瞞過蕭北夢,只是表示恭敬而已。
咚咚的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景龍,景虎和景熊已經來到蕭北夢的房門前,站成一排,不言不動。
葉夢龍和付駿早已見過景家兄弟,對他們的脾氣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對著三人拱了拱手後,便繼續敲門。
黑袍人則是一動不動,對景家三兄弟的虎視眈眈視而不見。
當敲門聲響了三通後,屋內響起了蕭北夢的聲音:「進來吧。」
葉夢龍和付駿將門打開,卻是沒有進去,俱是將目光看向了黑袍人
黑袍人點了點頭,抬腳邁步,走進了房間,葉夢龍和付駿隨後將門關了起來,守在了門外。
此際天還未全亮,屋內又關著窗戶,光線昏暗。
黑袍人進到屋內後,看到蕭北夢端坐在床上,一動未動,一雙漆黑的眼睛炯炯有神。
似乎是不習慣屋內的昏暗,黑袍人緩步走向了窗戶,想要將窗子打開。
「帶著斗篷,又嫌屋內光線暗,閣下還真是個妙人。」蕭北夢緩緩出聲,沒有從床上起身的意思。
「客人來人,你卻在床上一動不動,你這個主人當得也很妙。」斗篷下面傳出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清脆悅耳,還帶著淡淡的媚意。
「六公主!」
蕭北夢明顯有些驚訝,他原本以為來人是董小宛,並且還有些疑惑,董小宛名頭雖大,但也不至於讓鎮海城城守和都督如此的畢恭畢敬。
如今聽到這個聲音,一切就說得通了。
「想不到,隔了這麼多年,你居然還記得我的聲音。」黑袍人摘了斗篷,脫去了黑袍,露出一張絕美的面孔和被紅色錦衣包裹的豐腴動人的身段,正是姬氏皇族六公主,姬鳳珠。
「那是自然,公主的聲音勝過天籟,聽過一次便讓人回味無窮,終身難忘。幾年不見,公主又長大了。」蕭北夢仍舊盤坐在床上,卻是半歪著身子,將一隻手支在膝蓋上,枕著下巴,臉上掛著邪魅的笑容,目光灼灼地盯著姬鳳珠胸前的高聳。
姬鳳珠卻是嫣然一笑,甚至將胸脯稍稍地挺了挺,輕聲道:「蕭特席,本公主面首無數,你的動作做得再如何逼真,眼睛裡的慾念卻是假裝不出來的,你何必在我的面前演戲,不嫌累麼?」
「明明還是處子之身,卻非得演蕩婦淫娃,你累不累?」蕭北夢收起了邪魅的笑容。
「我已到了出嫁的年紀,若非如此,父皇早就將我外嫁出去了。」姬鳳珠在桌旁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下了一杯茶,道:「你打算坐在床上跟我說話麼?」
「哎,既然公主不上床來,就只能我下床去了。」
蕭北夢輕嘆一聲,下得床來,坐到了姬鳳珠的對面。
姬鳳珠微微一笑,道:「幾年不見,你的改變倒是挺大。」
「有麼?」蕭北夢在身上左看右看,並沒有看出有什麼改變。
「人們向來沒有自知之明,你自然發現不了自身的改變。」姬鳳珠眼波流轉,上下打量了一番蕭北夢,道:「五年前,我們在太安城外說的事情,你應該還記得吧?」
「姬鳳珠,你一個女人,怎麼就有如此大的野心呢?找個好人嫁了,相夫教子,安度一生,不美麼?」蕭北夢沒好氣的出聲。
有那麼一瞬間,他真想將南蠻百族和東疆諸島的陰謀告知姬鳳珠,讓她知道,天順皇朝表面看似欣欣向榮,實則暗流涌動,隨時有傾覆的可能,看她還有沒有爭皇奪位的念頭。
不過,蕭北夢很快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像姬鳳珠這樣的野心家,不能以常理度之,興許,聽到這個消息,她不准還會覺得機會來臨,趁勢而動呢。
「歷朝歷代,可沒有哪條律法,明文規定女兒身不能做那九五之尊,我為何不能去試一試?」姬鳳珠反問道。
蕭北夢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不遠萬里來此,可千萬別說是專程為我而來。」
「你倒是還有點自知之明,你現在還不是南寒王,可不值得我萬里迢迢而來。」
姬鳳珠微微一笑,道:「我出使東河道,順道過來看看你。」
「皇帝陛下用人倒是也很別致,居然派你出使東河道。」蕭北夢輕輕出聲,表情莫名。
「現今的東河道雲家,雲水煙已經有了挑大樑的趨勢,在太安城之時,我與雲水煙的關係還算不錯,更何況,女人與女人之間,能說一些體己話,父皇派我過來,也說得過去。」姬鳳珠緩緩說道。
「看公主的氣色,此番出使,應該很順利。」蕭北夢也給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
姬鳳珠突然眼珠輕轉,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道:「我可是聽說,你在學宮當中,和雲家的這個嫡女,有過一段不尋常的經歷呢。難不成,你喜好的是滿身書卷氣的女子?」
「六公主這回看走眼了。」
蕭北夢連連擺手,道:「天順第一才女我可無福消受,一句『南寒十萬英雄骨,換得世子金如土』,如今在傳頌在天下稚子的口中,全拜雲水煙所賜,這樣的女人可招惹不得,一支筆能讓人萬劫不復,我這紈絝名頭再怎麼洗,也洗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