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是姐妹們，這個那位，分別送我點錢，在外頭買飯吃。」
「那你今天吃飯了沒？」
「還沒有吃。要等到回去才能吃。」
「為什麼？」
「我一天只吃得起一餐飯。」
「這樣子行嗎？」
「到這裡看書，肚子餓了，就去外面街上，去喝點自來水。」
「街上哪裡有自來水？」
「有的店鋪外面，人家有打掃衛生的水龍頭。」
「那別人不罵你？」
「喝水，沒有人罵我，只對我說，那水太髒了，叫我不要喝。有的老闆見了，還讓我進店子裡，送給我茶水喝。問我吃飯了沒有。」
「老闆不錯吧。」
「有的老闆好，還送我一個饅頭，或者是一碗麵條吃。」
「那可是好老闆了。」
「這裡很多老闆善良。我呢，就幫他們洗洗碗。」
「人家送你一個饅頭，一碗麵，就幫人家洗了碗，你看了我這麼多書，也不幫我做事。」
「不好意思，不曉得你這裡，還有事做。要是有，那明天我就來幫你做。對了，如果你有需要，晚上我可以幫你來守店子呢。」
「說話算話。」
「我一定會來的，你放心。天天幫你守店都可以。」
「那你以前在老家，上學上到哪裡了？」
「初三，上完了。」
「才初三嗎，你怎麼……」
「家裡出了點事。初三畢業，成績還好，考上了高中，沒有錢去讀。」
「哦，那你還想，再去廠子上班嗎？」
「當然想去上班。做夢，都想到去廠子裡，上個班呢。要是不上班，我在這裡，會餓死的喲？光看這些書，只喝自來水，哪裡能行？」
「家裡還有弟妹嗎？」
「有一個妹妹。」
「喜歡她嗎？」
「哪有不喜歡，自己妹妹的。我上山打豬草，下狗崽溪洗衣服，到屋裡煮飯，都喜歡背著她呢。好久不見她了啊，可能也長大了吧。」
說到這裡，似乎想到了小小的，遙遠的妹妹，她眼圈紅了起來。
孫立新拿出來十塊錢，遞到她手上，說：
「小妹妹，這十塊錢，你先拿著。到了外面往左，去買個湖南快餐飯。吃完了，再回來看書。另外那五塊，就是你明天的早餐錢。」
「人家不要。」
「我姓孫，明天上午九點，你到東莞村學校來找我，好不好？」
「我，去找你？」
「是啊。」
「要我？找你？做什麼？你，是？」
「你不是要找工作嗎？」
田小潔的手，還要往外推。
孫立新不由分說，把手中的錢，往她的手心一塞。調過頭，趕快走了。
「美女，你運氣真好，不但可以在這裡白白看書，還有人送你錢用。」
田小潔痴痴在那裡，眼睛裡的淚珠，大顆大顆滴了下來。
孫立新家外。
踏著濃濃夜色，孫立新慢慢走近了家。
屋裡的燈還在亮著，他心裡好生奇怪。放輕腳步，悄悄走了過去。竟然發現老村長站在媽媽的門邊上。裡面的媽媽輕聲說：
「你，快走了吧！」
老村長卻像個天真孩子似的說：
「今天，我就不走了！」
阿梅的心裡很是害怕，壓低了聲音：
「吼什麼？做點好事，快走了吧。我家立新，差不多要下課了，就要回來的。」
老村長若無其事的：
「你就別催我吧！眼睛看不見了，難道你耳朵，也聽不見了？就是聽不見，你心裡也不到知道，我這個人嗎？」
「知道。」
「我在這裡，差不多，是要跟你跪下來了。」
「唉。你為什麼呢。」
「沒有人和我說話了。我孤獨了，寂寞了。」
「我沒有孤獨。」
「我和家財兩個，當年啊，真的是對不起，你的家良呢。」
「老皇曆，還提它做什麼？」
「那時，是我叫家財，去追家良的。本來呢，在心想哦，村裡的事，我們在一起，做了好多年。哪裡能那麼做？上面只是叫你，你就真心的要去了？如今的上面，哪裡又會有什麼事，真的要你去做吶？」
「你們的事，我是不曉得的。」
「可家良運氣不好的就是，偏偏家財就是那天，那個人呢，也是蠢的屙了牛屎，像是遭受鬼摸了腦殼。他就格外，拼命地在灘涂追。就這樣子，後來的結果，就是我，對不起你一家。也對不起家財那一家了。」
「不要講這些舊事了，好不好？」
「是哦，我好蠢，好笨好膽小的人。哪裡知道，你家財喲，他那犟性子，就是那麼絕了。幸好家良身手又好敏捷。在那種情況下，居然還能反敗為勝逃了過去。」
「就是你的事。」
「一個好漢三個幫。我也是想要三兄弟，一起在東莞村，過日子的。捨不得家財和家良，離開我啊。想不到的是。」
「一個死了，一個人呢，不死不活的，讓你給害苦了。」
「弄得原本來村里，從小到大穿起開襠褲，一同長大的生死兄弟，如今就成了這樣。一個人當時死了。一個人雖然順利地逃了出去，可卻再也沒了蹤影。就只有我，這樣稀里糊塗，在這裡混死混活。」
「算了算了，人家不怪你了呢。」
「梅哦，好多年時間過去了。我呢到如今，也一天天老掉。和當年大不一樣，沒有什麼雄心壯志。再也經不起別人敲打我。經不起了別人的咒罵，我才會這樣啊！」
「快走了吧。」
「曉得嗎？梅，這麼多年來，我現天天都在想著，兒時的夥伴家財。又更想著你屋裡的家良。想在村里，穿起開襠褲一起長大，不分你我的三個難兄難弟！」
「是的，你老了。」
「老了啊。牙齒鬆了好幾顆。你呢。」
「我沒有冤枉吃，牙齒當然好。」
「路也走不清楚了。什麼都為難。」
「亂說呢。你還為難什麼。在東莞村，你當了大官，有那麼久了。不是過得好好？可是三家人，有家裡的人，早早就不在了。」
「也不是我，讓他不在的。」
「還有那人，也不知究竟是逃到了哪裡。只有你，在世界上活著，活得好天天吃香的，餐餐喝甜的。八面威風凜凜的吶。」
「我很傷心，不要亂說了。」
「你還有什麼想不開。要是我們都像你，那樣想不開，那不早早的，就死得光光的了。別說了，走了吧！你到後來，不是還讓孫大海拿著槍，差點打死了我家的立新！」
「我的天，東莞村里，到處瘋傳了的話，也在你耳朵里了。這話請你就不要到處亂說了，好不好。天理良心！我當時，是一時管得不緊，做錯了的一件事，當然也傷了你家的立新。」
「不要說了。」
「傷害了你。要是我們真的實事求是。可以在你這裡，當天當地，賭上一個惡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