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麼多年來,我們村里,去往了那邊。失蹤的人,那是太多了。可就是有一點不公平。」
「怎麼不公平了。」
「我爸爸他人一過去,也不明不白的,就失蹤了。至今家裡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在哪裡。可憐我的媽媽,天天在思念著他。現在我們的親人裡面,又多了一個失蹤的,就是你的姐姐。這上天啊,對我們家,對我,對你們家裡,也是太不公平了吧。」
麥求華倒是沒有聽他自言自語的話,只是在低著頭想著。長大了才知道,老師在當年,是深愛著自己的姐姐。現在他當然很想念姐姐。
自己以前雖然小,也幫著他們,傳遞了好多消息。不過她想不通的只是在當時,老師為什麼,不願意和姐姐一起,也逃出去了呢:
「你放心吧,我出去讀書,也會經常回來,看你的。」
「不!我先跟你說的是。這回,你是去讀書的。就是安心在那裡,好好讀書。不要老是想著,要回家的事。」
「可是我好想爸爸啊。」
「我們東莞村地方小,大家就是要到外面,去做好多事情。這裡實在是沒有幾個人。你一個人在外面大世界裡,就要好好去闖蕩。俗話不是說得好嗎:人挪活,樹挪死。」
「都離開村里,也很少有人回來。或者不回來,也可以愛家鄉?」
「你要在心裡愛家鄉,哪怕是到了天涯海角,再也不回來。只要是你人在外面,想著它,念著它,幫著它。多做一點能幫到村裡的事。那就是真正的愛家鄉了。」
「這樣子,也是愛嗎?」
「我年紀大了,家裡媽媽身體很不好,所以呢,人就走不動了,只有安心到這裡工作。」
「知道啦。」
「你才這么小,出去了,千萬不要太想家。好男兒志在四方。時代不同了,好女兒,也是要志在四方的。」
「爸爸也老了。」
「是的,你爸爸的年紀,是大了。不過你放心,有我在村里,大家也會好好地,幫著照顧爸爸。」
「謝謝你了。」
「你就放心去上學,爭取好成績,學到本事,有了進步,那就好了。」
聽到這裡,麥求華扭了扭小小的身子:
「人家都懂了,你就放心吧。我要是有機會,會努力幫村里做事。」
看到她閃動著青春身體,孫立新眼睛放出了光來,心疼愛戀地看著她。當然就想到了什麼,一時間痴痴在了那裡,對初戀無盡的思念,讓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老村長家裡。
麥妙娟手腳十分麻利的,在幫著老村長做家務。抬眼一看過去,這男人,是怎麼生活的。我的個天啊,一個沒有了女人的屋子,那真的就是髒亂差了。
勾下了腰去,只幾傢伙,就掃好了地。又去抹了桌子和椅子。
老村長在一邊看著,嘆了口氣:
「你一兩天,兩三天,這樣來幫我做事,真的讓我不好意思喲?」
「有一個女人在家,就是半邊家啊!可憐的大嫂去了。麥求華又到外地,去讀了書。你一個人在家,實在是不容易。我有點空時間,能幫著你做點,就多少是一點吧!」
「你就不怕別人,說我們的閒話嗎?」
「我才不怕。要怕,早就不來了。」
「可是我擔心啊,也快要一輩子了,對什麼,都怕成習慣了。」
「有什麼怕的,要是論年紀,你也是我的一個長輩。就當我是你的孩子,這有什麼,要見外的。」
「外,我倒是不會見。」
「你搞半天,都不得清楚的事情。」
「是的。」
「對於我一個年輕人來說,這只是舉手之勞。」
「好了。我們說說村裡的這條路,還要先好好的修一修了。」
「你想怎麼修。」
「地方上這個事,應該是周圍的水涌,溝渠太多了,路才不好吧。」
「不要急。等過了這陣子,趁著大家忙完農活,都有了點空閒。就抓緊時間,抽點人力出來,趕快修好了它。」
老村長停好久才說:
「可眼下的問題,你想過了沒有?」
「老領導,又發現了什麼問題?」
「修路,不要錢嗎?」
「我們派工啊。不是派了幾次?」
「不比從前了,原來只要派了工,就得有工分可以記得。」
「那是。現在要說記工分,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如今要是派一回工,還說得過去。派上了二回工,差不多,也是可以。如果時間太長,派的工太多了,那對大家,總得要有一點意思,也才好吧。」
麥妙娟想了一下:
「也是的。要不然,大家又會哪怕是礙到我們的面子,出了工,再也不願意出力了。」
「這完全是有可能的。」
「要是他天天來上工,和以前出工一樣,那麼多人站到那裡,效果呢,實際上是空的。」
老村長低著頭,想了好久:
「出工不出力?那還好辦。我想,這一回只怕是,就是連出工,都會沒有人來了。我們的面子,現在還有多大?」
「要是不這樣做,那麼多的工錢,得從哪裡出來?」
「我想了有個辦法。你看,行不行?」
「說說看。」
麥妙娟坐了下來:
「就跟大家說明白,先就暫時記一個帳。」
「記帳?記到哪裡?」
「當然是我們這個集體。」
「集體?」
「是啊,東莞村,再怎麼樣,我們還是一個集體呢?」
「還有人會相信,你?這個集體?」
「怎麼不相信?就從麥救濟那一角錢開始,我們就是一個集體了。」
「那一角錢?」
「投資啊。人家那一角錢,誰不知道,是對我們村里,這個集體,進行投資的?」
「東莞村里?」
「以後,就應該是叫做公司了。」
「這個,你能說服人嗎?」
「我有辦法,就是說,用東莞村公司的帳給大家記,讓他們承認。」
「那是個什麼帳?」
「先是記在我們村里。」
「就是你說的,這個集體的帳上?」
「是啊。等到東莞村裡的公司有了錢,那就和以前集資的錢,也是一樣的。到時跟大家一起,一筆一筆來兌現。起碼,也是要給大家,分一個紅的。」
「能兌的了?」
「這你放心。不但兌的了。同時還按照銀行的利息,也要給人家算上才是。」
麥妙娟說到這裡,又若有所思地說了起來:
「你問我,東莞村里,看這樣子,真的會有錢嗎?」
「只怕是不會有的。」
「那我們兩個在這裡,是不是又在講笑話?人家相信不相信,我們就這樣說,就要這樣做?」
這一點,老村長真的是沒有什麼信心了:
「那你說說看,要到了哪一天,我們東莞村,才會有錢?」
「總會有的。」
「可是我們的空炮,多少年來,放的還少了嗎?」
「以前是有很多話,我們聽上面的話,吹了好多牛皮,兌不了現。這次我倒是就不相信,可是我們自己要做的。還是實打實的在做,也會做不成嗎?」
「你相信自己了?」
「我真的是相信,這一回了。」
「為什麼?」
「幾十年了,哪裡有這一回,這樣子做的?」
「現在怎麼啦。」
「要是你多去幾次深圳,看到人家一天一層大樓那個做法,還會不相信這些嗎?」
「你既然這麼有信心?那好得很。我跟著你,也相信了。」
人不出門身不貴。
自從多出了幾次門,哪怕就只是蜻蜓點水。
麥妙娟就長了很多見識。跟他說話的口氣,心裡生出來的很多主意,也是越來越顯得果決了。
老村長看著眼睛明亮閃光,信心滿滿的那張臉,高興地意識到,自己真的是老了。東莞村幸福的以後,就在她們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