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老婆,明白告訴你了吧。如果是以前,你早就見不到我,有好幾回了。現在真的,我是再也不想走了。要窮,就窮到這裡,算了數。反正我是偷得到狗。有了好狗肉吃,就餓不死我。既然餓不死人,就餓不死我的好老婆。」
麥妙娟倒不聽他給自己灌什麼米湯,一本正經地還在說:
「一個大男人,天天靠著偷人家東西,來填自己的肚皮,還吹牛皮,說是養活了老婆。虧得你還有臉,能說得出口來。」
聽到老婆這話,阿洪舔了舔舌頭,嬉皮笑臉說:
「這一回,我是偷了人家的狗?那你哪一回,不是扯著狗骨頭,吃的那口水,流得有尺把長了?」
「還有吃嗎?」
「我的個天老爺,你才吃了好幾天飽的。拉屎打屁,都聞得到狗肉的香味。又想要吃了嗎?那好那好,明天晚上,就單單為了親愛的老婆大人,我再去辛苦一趟吧。」
麥妙娟看他還一臉的麻木不仁,嘆了口氣:
「我說你老是這樣,一說到偷人家東西,人就來了精神。這樣子做,那是不得長久的。要是讓人看到,逮著了。人要臉皮樹要根,還真的會有大麻煩。」
「我有的是本事,不可能逮到我的。」
「要想過上好日子,就得要靠自己去努力做。偷偷摸摸的,總不是個辦法。得想個什麼好主意,做出來了,一家人吃得飽了,那才行。」
「你以為哪個不知道,要想起主意,去做點什麼?可你敢自己去做嗎?我就是眼睛看著,手上幹著,左做右做,什麼都做不了,才去偷人家的狗。」
「盜竊犯人,你還有理了。」
「有這麼多人,哪個不想去做點什麼?哪個又不想去做?就是實在做不了,才要離開自己的土地,往外頭去闖。你以為他們,是瘋子,是哈寶嗎?就是喜歡,要離開了自己的祖墳山?」
「以前上面抓得那麼凶,你這個人的膽子,卻是比那天都還要大。要不然,我怎麼會認識,你這個臭北佬?」
「好漢莫提當年勇。你曉得,在那個時候,我是人一個,卵一根。逃得了,我就逃。逃不掉,就讓他們,來抓我的現行好了。現在的情況,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怎麼又不同了。」
「以前我在老家,一年到頭,是個連蕨巴葛根野菜,都只能吃個五六成飽的。一餐飯里,只能放上幾顆米。還要切上南瓜,紅苕,豆角,一大堆,才填得飽肚子。」
「窮成那樣了嗎?」
「自從嫁給了你,來到這人心極好的東莞村。有了親愛的老婆,番薯南瓜,也能吃到八九分了。要是哪天老子的運氣好,偷得到了狗,那就更加吃得好了。」
「這樣就滿足了嗎?」
「不但天天吃得好,晚晚在床上,又有這麼漂亮的老婆,陪著我盡情的爽天爽地。」
「沒有出息的東西。」
「有這樣的好日子,你還盡說那些,沒有用的,走不走的做什麼?」
「那你以前,狗膽子好大,敢從北邊過來,跑到我們這裡。還敢往那邊逃去。到了現在,為什麼一個大男人,一點膽子,都沒得了。」
「老子怎麼沒得了。」
「小得都像一隻地老鼠?懶得也像條大鼻涕蟲。」
阿洪氣得好好地,白了她一眼:
「死老婆,不是跟你說了?跟你再說一遍。你曉得的,以前,是以前。我阿洪人一個,卵一條。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死了卵朝天,不死又過年。現在身邊,有了個漂亮的好女人。好婆娘。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女人,能當飯吃。」
「一個大男人,白天,只要是能肚子飽。晚上在身子底下,有個心愛的人。能讓自己好好睡覺,那就足夠了。再何況,還有這麼一個好的,漂亮,美麗,又賢惠的?」
「是嗎?」
「就是你這個小壞蛋啊,天天讓我睡的,都不願意起床了。都有這樣子的生活了。還想往哪裡跑,再說你逃去了那邊,又能夠做什麼?」
「人家生活好。」
「那邊吃飯。也只是個飽。這邊吃狗肉,還有番薯。也是一餐餐吃,一天天干那個。白天晚上,兩樣都會讓老子,飽飽的呢。」
聽了這心靈雞湯話,倒是讓麥妙娟心那火氣,溫暖地消掉一大半。想了想,拿起一個番薯吃起來。不過嘴裡還在說:
「你就這麼一天到晚,床上床上的。就只知道,一個女人,一個女人的?夜夜光靠著做這個事,能當得了飯吃?」
聽到這話,阿洪那大眼睛珠子,邪邪地看著她衣衫不多的身子,淫淫地笑了,再小聲道:
「是啊,在你男人老子心地里,除了狗肉外,就是能把你的人肉事,當做飯來吃的。你難道不想和我,一起餐餐都好好地吃它?看你那樣子,心裡也是好喜歡,我們這個重要事情的。」
麥妙娟肚子裡還在餓著。眼睛看著對方,嬉皮笑臉樣子在說話,那心裡,還有身子裡的那些:也有了一點溫熱。於是那小嘴,就變得軟軟的。滋潤的臉塊子上,顯現出來一抹嬌艷。是在嗔怪人家了:
「要是你承認,一個大男人不肯走。那只有女人,自己出去走走了!」
「為什麼一個屋裡的人,非要往外走一個。不走,會出什麼事嗎?」
「不走,兩個悶在屋裡,吃得到好的,穿到好的嗎?」
阿洪盯著她有很久,再是哈哈一陣大笑:
「好!你行,我就在家裡,等著你!你去那邊,發了大財,當上大老闆回來。」
「那我就走了。」
「你是不是,就想著去那邊,傍他一個大款回來,給我一頂有顏色的帽子戴。」
「放你娘的狗屁。」
「你在屋裡,天天餓著了?」
「你不去,我不去。以後人家個個發了財回來。我們就只有拿起紅眼睛去看。真的好悖失,我怎麼就攤上你這麼個,死心眼的北佬!」
阿洪伸出手去,撫著她光潔臉蛋:
「相信不相信,這世界上的人哦,發了財的,和不發財的,到哪裡,不是一樣的?說不定,我這個你看起來,沒有發財的人,比起他們那些發了財的人,哪個人的手上,說不定,還要有錢些呢。」
麥妙娟看著他,聽到了什麼,仿佛不認識他一樣,追著問道:
「咦,剛才說什麼?人,只要是有本事,有機會,到哪裡,都能發大財?那誰的手上,有好多錢?是不是你的手上,現在有很多錢了?」
看到她那急性樣子,阿洪也感覺到,是不是自己的牛皮,吹得太大了?一時低下頭去,不肯再開口。
兩個人一不說話,遠處潮聲,就變大了起來。
阿洪不再搭理她,心是早有了一句話,是不敢跟她說的:
「是呵,男人一生一世,不就是為上下兩條巴,才能好好的活著嗎。你個死蠢的女人,曉得哪樣卵。」
想到了這裡,他的眉毛一挑,順手一揚,接著就是一扯,把那本來就暗暗的燈,給關上了。
黑暗裡,只聽麥妙娟嗔聲道:
「死東西吔,看你一天到晚,累死累活,有滋有味,就只知道要做這個壞事,也沒有一點點出息。哦喲,死鬼,還不給人家輕點!今天忙了一整天。就只吃了那個大番薯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