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42 奇怪的聲響
「我從沒見過你這么小的警探。」
切莉夫人掩著嘴:「…他們怎麼不在西區給你安排個住處?」
「我每周領薪,夫人。」
羅蘭搖搖頭:「我可住不起這兒的房子。」
「都是些沒意義的東西。」她漫不經心地擺弄花瓶里的水仙,讓它們做出各種模樣的姿態,然後,又迅速彈了回去。
這些花新鮮的一點顏色都沒褪,反射著門外灌進來的光線,為她的臉上渡上了一層金色,連帶令人眼花繚亂的裝潢都多了幾分生動明快。
「我從小就喜歡偵探和俠盜的故事。」
切莉說:「那時候我就打算,如果長大了,買一套警服,我一定整天都穿著它。」
羅蘭是個新手探員,切莉·克洛伊也是個頭一次報案的女士。
兩個新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話題就指不定飛到哪兒去了。
年輕漂亮的夫人先從『夜晚的怪聲』講起,接著,漸漸偏離軌道:
聊起了沙龍,那些姑娘或夫人們遇上的『怪事』。
比方說誰的丈夫夜裡打呼嚕,像驢子一樣,聲音能穿過二層,來到一層;
比方說誰找了情人,又是怎麼輾轉,發現這情人竟是丈夫工作上的合作夥伴;
又比方說誰著重保養了足部,誰的丈夫又有些『特別的癖好』——
羅蘭感覺,切莉·克洛伊和剛才不一樣了。
談起話來,比在自己丈夫面前,顯得更年輕,更有活力。
這期間,僕人來過一次。
女僕捧著個碟子,裡面盛了塊小蜂窩。
切莉沒有碰,貼心地配好合適餐具,將碟子推給了羅蘭。
把奶油倒上去,用湯匙和刀豎切著吃。
像軟糖一樣,蜂蜜會流到口腔里的每個角落,粘稠,充滿花香,富有嚼勁。
然後,在末尾,掩上嘴,將嚼不動的部分吐到另一個裝穢物的精美瓷杯里,再迅速蓋上蓋子。
這就是吃它的全部過程。
切莉在一旁心滿意足地看著,看他嚼嚼吐吐,又用很拙劣、也很可愛的方式模仿著某種她們圈子裡的作態,時不時出言指點。
「…夫人?」
「我要能生出有你一半漂亮的孩子就好了,哪怕是女孩。」她像唱歌一般說出這話,淺藍色的眼彎著。
羅蘭笑得靦腆:「我可不敢奢望能有您這樣的母親,那做夢都要高興壞了…夫人。」
「嗯?」
「我一直沒問。」羅蘭垂著眼,眨了兩下:「您不擔心我的病?」
「病?」切莉·克洛伊像個機靈的狐類,抻著脖子,向羅蘭跟前湊了湊,聲音仿佛在琴鍵上跳躍出俏皮的樂曲:「我可知道,伱根本沒病。羅蘭·柯林斯。」
「眼睛看不見,可不傳染。」
可那天在藥鋪…
「人和動物一樣,都得合群才行。」切莉·克洛伊縮回身,笑眯眯端起茶杯。
這時,費南德斯回來了。
他身後跟著那個叫平克的僕人,明思·克洛伊墜在最後面,慢慢悠悠。
「羅蘭。」他叫了一聲,把羅蘭叫到門外單獨談。「怎麼樣?」
「什麼都沒有。」
羅蘭不用回頭也能看到,明思先生正進到屋裡,一臉嫌棄地推開他剛動過的蜂巢和茶杯,比手畫腳的對切莉·克洛伊說著什麼。
「我用「秘」檢查過了。」
費南德斯點頭:「樓上也一樣。」
那…
到底是什麼原因?
「這跟我們無關,羅蘭。」
費南德斯低頭撣了撣手掌,他剛才摸過不少箱櫃:
「誰知道夜裡的響動從哪來的?說不準是老鼠,也可能是僕人偷吃東西。這些人可會大驚小怪了。」
他說完,往羅蘭背後瞟了一眼。
不遠處的屋裡。
丈夫和妻子不知道因為什麼,吵起來了。
「『我說過!這都是必要的花費!』明思·克洛伊一臉刻薄地低吼。」
「『我從沒看出哪裡必要了,親愛的。』切莉·克洛伊心不在焉地彈了下新做的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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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用你給我形容,扳手。
「我像個文學家。」
-
你像個蠢蛋。
費南德斯似乎想告辭了,可屋裡的兩個人還在喋喋不休的因為某件事爭吵。
為了雙方的體面,他刻意在僕人的凝視下,向著天井移步,儘量避免讓自己和羅蘭陷入『不體面』的範圍——
可羅蘭依然能『看』的見對話。
『現在做點什麼不要花錢?切莉,你以為那些食肉動物餵點草料就能給我們辦事嗎?』
這是明思先生的話。
『我們?哪個我們?究竟你找情人是為了我們,還是舉辦沒有我的沙龍,是為了我們?或者賭博?哪個?明思·克洛伊,你用的是誰的錢?』這是切莉·克洛伊夫人的話。
她的丈夫有點惱羞成怒。
明思:『你的錢?這是我的錢!』
切莉:『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嫁妝!』
明思:『那就是我的!聖父在上啊,你對一位男性是不是有太多要求了?』
切莉:『如果你每晚能留在家裡,而不是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找不三不四的人,我想,我就沒有什麼要求了。』
明思:『茉莉女士可不是不三不四的人,她家也不是不三不四的地方!』
明思:『如果你一點都不懂,就閉上嘴!』
這句話激怒了切莉。
『我究竟為什麼要嫁給你這種——』
『因為我是個爵士。因為你父親,你的兄長同意了。行了,我不想在爭吵上浪費時間。女人總是這樣——你們每次非要男士先冷靜下來,才能找回理智嗎?』
腳步聲響起。
羅蘭裝作凝神擺弄自己的手杖。
費南德斯則專心致志觀察自己的掌紋。
「實在抱歉,兩位先生。」
仿佛這一段路有東區到西區那麼長。
明思·克洛伊用這段時間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還彬彬有禮地吩咐僕人打包了兩袋點心,「這是新來的蜂蜜和蜂巢,一些做成了蛋糕。」
費南德斯道謝,由著他把他們送出門。
這之間還出現了一段小插曲。
費南德斯把自己的手套忘在二層了,折返回去的時候,發現宅邸里全部僕人都動員了起來——她們頭戴布帽,圍著白圍裙,手裡要麼拿著抹布,要麼拎著水桶。
擦拭的每個地方都是羅蘭和費南德斯剛剛坐、站過、碰過的。
明思·克洛伊滿面春風:「正巧準備,正巧了。這房子太髒,說不準有什麼老鼠在犄角旮旯里,您說呢。」
費南德斯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領著羅蘭離開。
「這就是我們在他們心中的模樣——」
馬車上,費南德斯悶悶對羅蘭說道。
「髒東西。」
周圍的一切繁華都在遠去。
欣賞完多彩的畫片,他們得繼續面對自己那張灰色的生活了。
羅蘭手指敲在膝蓋上,心情倒還不錯——至少切莉·克洛伊夫人挺有趣的,聊的那些趣事,想必能讓他快樂數周。
「至少比吃不上飯要好。」
費南德斯扭頭看羅蘭,盯了他半晌。
也跟著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