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被白常在從手中拋下，他雙指掐訣，輕聲念誦著什麼。
一絲氣機注入，巴掌大小的紙人迎風見長，最終化為尋常人半身大小，仿若有了活力一般。
紙人的背後，刻印著一個【七】字。
紙人朝著密林深處走去。
白常在猶豫一瞬，最終跟著那紙人後方前行。
這是明日的紙人。
落到了今日自己手中。
白常在向紙人下達的指令，是沿著探尋過的路線再走一遭。
分出紙人去探查，是他們之中術士常用的手段。
紙人會將一切信息帶回。
但這幾日紙人都沒有傳來任何異常的訊息，可紙人身上明明發生了異常啊。
於是白常在便決定跟上這紙人，親自走一遭。
他想看看，這紙人途中究竟經歷了什麼。
最後又會沿著路線，帶自己去往什麼地方呢？
腦海中不斷的胡亂思索，白常在最終衍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不會，帶自己去看見昨日的自己吧……」
白常在連忙搖頭，否定了這一猜想。
因為他自己昨日處於山洞中，沒有見到任何異常。
昨日的白常在，沒有看到今日的自己。
他雖然不了解詭異，但也無法想像，若是同一時間出現兩個自己，會是怎麼樣的場面。
會發生什麼？
白常在想不出個結果，也愈想愈發覺得恐怖，索性不再去想，只是目光有些麻木的跟在那紙人身後。
說不清楚走了多久。
直到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哪怕雲霧遮擋，也依稀可見山峰之上的天空遍布繁星。
白常在甚至覺得身形都有些疲憊，腳步有些沉重，他這才目光疑惑的望向前方那紙人。
自己給紙人定下的探尋路線，有這麼長麼？
怎麼自己如今五境玉衡，還會覺得疲憊呢？
氣機充沛的很啊……
山間霧氣濃郁，他伸手，擦了擦額頭上沾染的幾分露水。
但隨即，他眼眸愣住了。
這還是自己的手掌麼……
手掌之上，皮膚蒼老。
他呆滯一瞬，隨後顫抖的伸出手，施了個神通，在身前凝結出一面水鏡。
自己的容貌，已經變成了約莫五十歲的男子。
此前在詭域這麼多天，白常在也不過老了十歲而已……
而現在，卻是老了三十歲有餘。
開什麼玩笑！
白常在又驚又懼，一瞬間，他甚至想拋棄這紙人，直接轉頭離去。
但黑暗的山林之中，卻是泛起了一絲光亮。
也正是這一絲光亮，讓他停下了就要轉身離去的腳步。
微光照亮了叢林，也顯現出了那山林間的一片突兀空地。
白常在邁動沉重的雙腿，目光呆滯，望著眼前的場景。
一，二，三，四……
卻是許許多多的的細小白色光球。
不知為何，明明是從未見過的景物，明明不屬於任何神通，明明白常在知曉，這一切是來自於這詭域之中的詭異。
明明先前對於發生的一切異常，還心生畏懼。
但眼下，他對於這些白色光球，卻是沒有絲毫懼怕之情。
甚至有著莫名的熟悉之感。
他怔然伸手，點在了其中一顆光球上。
光球沒有絲毫阻礙的融入了白常在的身體。
眼前恍惚一瞬，白常在意識宛如陷入沉淪，在他的周身，氣機微微蕩漾，不斷浮沉。
下一刻，白常在醒了過來。
他第一時間便發覺自己如今有何不同。
容貌更為蒼老了幾分。
但氣機卻是愈發充沛，甚至超越了先前，遠遠超越。
白常在望著眼前的以水造成的鏡面，伸手摸向自己的臉頰。
他喃喃開口。
「六境天權……七十三歲……」
他如今是六境天權。
貨真價實的六境天權，跨越了心魔劫。
目光望向周圍其餘的白色光球。
一瞬之間，白常在似乎什麼都明白了。
他忽而想起一件事。
他曾經與葉無憂閒談之時，對方曾隨意開口說過這麼一件事。
「扣你十年壽命，給你五百萬銀子，你選不選？」
白常在當時很疑惑，但還是選擇拒絕。
「錢夠花就行，我不需要那麼多，多活幾年修行不好。」
葉無憂當時白了白常在一眼，想了想，笑道。
「也是，這兒境界比錢重要。」
但葉無憂又問道。
「那給你個選擇，扣你五十年陽壽，讓你到……直接到九境，你干不干？」
「別，九境太誇張，只扣五十年我心裡反而覺得慌，六境吧，五十年換六境足夠了。」白常在一本正經的思考。
葉無憂只是哦了一聲，便不做言語。
可白常在卻是被葉無憂勾起了性子，反問道。
「你呢？」
「哈？」
「就剛才那個選擇，你干不干？」
葉無憂翻了個白眼。
「我幹個得，我能不能活五十歲我都不知道。」
「可九境最少能活五百歲，甚至上千歲，你可以選。」白常在認真道。
「我不想選，因為沒得選，這是假的，沒實際意義。」
可白常在十分喜歡鑽牛角尖，不斷追問葉無憂如何選擇。
葉無憂煩了。
「選選選，選個得，天天給老子什麼藍色小藥片紅色小按鈕，追殺人的必死蝸牛讓我選……踏馬的倒是讓我選啊，我真想透過屏幕給那幫傻屌一拳。」
「哪幫傻屌？」
葉無憂口中輕吐二字。
白常在神色疑惑「壁虎？」
「壁虎是什麼鬼……算了，說了你也不知道，省的被沖。」
被沖又是什麼？
白常在不理解，就如同他不理解葉無憂總是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論。
葉無憂話音微微一頓，再度嗤笑道。
「用失去什麼的代價換來怎樣怎樣的成果，這樣的選擇根本不存在……反正這些玩意壓根沒任何意義啊，你不覺得麼？」
白常在默默點頭，認可了葉無憂的話語。
然後繼續抬頭問葉無憂。
「那你怎麼選？」
葉無憂揮了揮拳頭，選擇揍白常在一頓。
……
腦海中的記憶有些模糊，仿若過了很多很多年一樣。
但忽而想起這事，白常在蒼老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娘的，問也是你先問的，結果問完後還要揍我……」
失去什麼，換來什麼。
五十年壽命換來六境天權。
虧麼？
白常在不覺得。
他知曉，自己只要離開這裡，就什麼事情都不會有。
雖然蒼老了一些，雖然【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
但他是六境天權。
這是許多人因心魔劫困其一生不可到達的境界。
「葉兄，你口中那本不存在的選擇眼下……成真了。」
白常在喃喃自語，眼眸之中明暗交雜，疑慮，擔憂，困惑，瘋狂，渴望皆有。
他的目光此刻望向周圍一個碩大的白色光球。
隨後伸出了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