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衍坐在床邊,替她掖了掖被角,放輕了腳步離開房間。
他打電話將傭人叫了回來,叮囑她兩個小時後把蘇瓷叫醒,自己則開車去了附近的酒店。
沈越銘此時正在酒店裡忙碌,C國還有一堆爛攤子需要他去處理,不敢放鬆自己。
沈之衍的很多生意都是他來打理的。
聽下屬匯報工作時,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沈越銘立刻起身去開門,知道他在這裡的人,也就只有沈之衍了。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門外站著的人並不是沈之衍。
而是他另外一個兒子,沈之凜。
藏在面具之下的臉上露出一抹詫異,沈越銘愣在原地:「沈……大少爺?」
沈之凜頷了頷首,問他:「有時間嗎?我想跟你聊一聊。」
沈越銘乍然回過神,立刻側身讓出一條路,做了個請的姿勢。
「快進快進。」
沈之凜收回視線,邁開長腿朝著裡面走去。
沈越銘有些局促不安,對他道:「你隨意坐,想喝點什麼?我去給你倒。」
沈之凜神色淡淡地注視著他:「不用麻煩了,我這次來只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沈越銘又是一怔,覺得沈之凜的表現有些不太對勁。
他雖然沒有陪伴沈之凜長大,但很了解他的性格。
他表面溫和,實際骨子裡有著沈家人獨有的傲氣和冷漠,對他這個「陌生人」不會投入太多關注。
但是他今天竟然找上門來了。
難道是出了什麼事?還是……沈越銘不敢再往下想了。
沈之凜唇角勾了勾,笑意卻不達眼底,「別緊張,我就是問幾個問題而已。」
「你問。」沈越銘在他對面的沙發里坐下,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沈之凜盯著他,不想錯過他眼睛裡任何情緒。
約莫半分鐘後,他從自己的西裝口袋裡取出了好幾張照片,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這是我今天收拾東西時找出來的,你熟悉嗎?」
沈越銘將視線轉移到茶几上。
當看清楚他遞過來的東西後,神色猛地怔住,錯愕地抬眸。
「認識嗎?」沈之凜見他不回答,又追問了一遍。
沈越銘落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心臟不受控制地收縮起來。
他無比慶幸自己戴了面具,不然恐怕所有的表情都遮掩不住了。
即使經歷了那麼多,也早就有所預料,但從沒想過這一刻會來得這麼快。
他喉結微動,咽了咽口水,故作鎮定地笑:「這是什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沈之凜對他的回答毫不意外,他扯了扯唇角,嘲諷道:「是不知道,還是不敢面對?」
「……」沈越銘張了張嘴,想開口辯解,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沈之凜又道:「你不想說我替你說。照片上這個男人,叫沈越銘,是我的父親,他懷裡抱著的這個小男孩是我。」
「以前我以為我的父親是蓋世英雄,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可他卻毫不留情地離開了,只給我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
「從那天之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沈越銘用力閉了閉眼睛,依舊嘴硬:「哦,原來這位就是沈越銘,久仰。」
沈之凜嗤笑一聲:「他就是個混蛋!一個不負責任,拋妻棄子的混蛋!你知道我有多恨他嗎?」
他越說越激動,像是要將積壓在心裡二十年的情緒全都抒發出來。
沈越銘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生疼生疼的。
他差點忘記了呼吸,更想要逃離,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眼下的場景。
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兒子。
他對沈家所有人都是虧欠的,尤其是這兩個兒子。
阿衍對他或許沒什麼感情,但阿凜卻不一樣,他將自己的父親當成了崇拜的偶像。
可他卻是怎麼做的呢?
沈越銘用力閉了閉眼,沉默不語。
沈之凜這麼篤定地來找他,就是已經確認了他的身份,所以他所有的辯駁都沒有意義了。
現在,他能做的就只有沉默。
沈之凜眼眶微微泛著紅,情緒也慢慢平靜下來,「其實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你了,就算見了你,也會先把你狠狠打一頓出氣。」
「我……」
「我不想聽你解釋。」
沈越銘剛想開口說話,就被他打斷了。
他苦笑一聲,「現在,我還能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裡和你說話,不是原諒你了,而是你不配髒了我的手。」
頓了頓,他繼續道:「我不管你這次回來的目的是什麼,都不要傷害阿衍。」
這是對沈越銘的警告,也是他的底線。
說完,他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房門被關上,沈之凜的身影緩緩消失不見,只剩下沈越銘一人。
他坐在沙發里,原本挺直的脊背驟然彎了下去。
他顫抖著雙手,將照片拿在手裡,眼眶也跟著紅了。
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被他埋藏在心底的那些記憶全都翻滾著湧上來。
如果可以選擇,他也不想離開。
他也想做一位好父親。
可是……即使是被逼無奈,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作為一位父親,他沒有陪伴孩子們長大,沒有給他們足夠的父愛。
更讓上一輩的恩怨牽扯到他們的身上。
他根本沒有資格再讓他們叫自己一聲父親。
離開的這些年裡,他也一直在贖罪。
只是,他很清楚,這些遠遠都不夠。
他能做的還有更多。
沈越銘緊抿著薄唇,將那張全家福緩緩貼在自己的心口位置。
這是他們一家五口唯一一張全家福。
是沈之鈺剛出生沒多久時拍下的。
那時他和阮靜蘭的關係已經鬧掰了,甚至鬧得很難看。
但阮靜蘭偏執地將所有錯誤都歸結於沈之衍的出生,所以才會有了小鈺。
他記得小鈺出生時,阮靜蘭很開心,精神狀態也越來越好。
他差點以為她已經變好了,態度也緩和了很多。
這張全家福正是那個時候拍下來的。
可誰知,這些全都是假象,阮靜蘭的狀況一天比一天糟糕。
她像瘋了一樣,對他的占有欲也越來越強烈。
白天他去上班,阮靜蘭每隔半小時就會給他打一次電話,不接就一遍接一遍地打。
凡事公司的女員工,都被她懷疑過,是不是和他有關係。
一次他與人談合作,開了手機靜音,結果阮靜蘭直接殺到公司,大鬧了一場。
最終那次合作沒談成,沈氏集團失去了一筆很大的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