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從飯館出來後,在藥鋪買來一個藥箱和一個醫鈴。
然後叫了一輛馬車,直接去了不夜城中。
醫鈴是大禹朝游醫必備的東西,走街串巷搖鈴鐺,別人就知道游醫來了。
一些人家不便宣之於口的疑難雜症,就會找這些來無影去無蹤的江湖游醫。
不夜城已經夠繁華了,錦宜別墅所在的城中央更是奢靡。
夜裡甚至比白天還要熱鬧一些。
她摸索了一下附近的地形,發現城中最大的花樓極樂樓,就坐落在離錦宜別墅三條街的位置。
路過極樂樓時覺得刮來的風都是胭脂香粉的味道。
顧玉覺得稀奇,芳貴太妃怎麼選了這麼個地方養老。
轉念又想到江南盛行的瘦馬行業,也就釋然了。
差不多快轉完時,顧玉走進八方賭坊,能開在城中央的賭坊,自然不一般。
富商有之,小官小吏有之,販夫走卒亦有之。
但是盲眼的游醫還是吸引了一波關注,顧玉由賭妓領著來到了賭桌上。
別人看到她都覺得稀奇,莊家問道:「小大夫想玩多大的?」
顧玉把竹杖放到桌旁,道:「早就聽聞不夜城人人腰纏萬貫,在下斗膽,拿了游醫多年賺來的二十兩銀子前來賭一把。」
莊家道:「二十兩是有點少,不過你既是外鄉人,我們帶你見見世面也不是不可。」
顧玉道:「多謝莊家慷慨。」
莊家道:「你想玩什麼?」
顧玉道:「可有牌九?」
桌上的人笑了,都道:「你一個瞎子,玩玩骰子也就罷了,還玩牌九。」
顧玉道:「骰子生死定的太快,不如牌九,能多陪大家一會兒。」
莊家道:「也好也好,咱們這兒天高九及地高九都算作對牌。」
顧玉對身邊的賭妓小聲道:「待會兒還得麻煩姑娘幫我看牌,別讓他們耍詐,我贏的錢分你兩成。」
賭妓笑著答應,不過覺得顧玉一個瞎子,沒有贏的可能。
顧玉跟他們玩兒的是大牌九,每人拿四張牌,分為大小兩組,分別與莊家對牌,全勝全敗為勝負,一勝一敗為和局。
一個個骨牌握在顧玉手裡,在她的推算下,把把險勝。
有行家看出顧玉是個高手,每一把都在故意吊著莊家玩兒。
賭妓的臉色也變了,對顧玉越來越殷勤,恨不得把身子揉到顧玉身上。
顧玉只能小聲對她道:「姑娘,你貼在我身上,影響我發揮。」
賭妓眼眸閃了閃,稍微矜持了些。
等賭徒們逐漸被她這裡的動靜吸引過來,顧玉卻把手上的牌一扔,道:「今天就到這兒吧。」
莊家被她戲弄一番,臉色有些不好,道:「小大夫現在手氣正好,怎麼不繼續發財。」
顧玉笑著收攏桌上的錢,二十兩銀子為本錢,她已經賺回了一百二十兩,便道:「做人不能太貪心。」
說著,抽出裡面的二十兩給了賭妓。
然後拄著拐杖站起身來。
另一個賭妓湊過來,不小心把手裡的茶撒到顧玉身上,她也不惱,留下一句「小心」,就走了。
經過賭坊門時,還被人絆了一下,險些摔倒。
一個賭徒笑話道:「莊家,你今天是遇到高手了。」
莊家臉色僵硬地笑了笑,跟拿著二十兩銀子的賭妓對視一眼後,便上了樓。
賭場的東家殷三爺問道:「一個瞎子,在你跟前出老千,你都沒看出來?」
莊家苦笑道:「是啊,一直吊著我玩,出手快,收手也快,我怎麼出千,都破不了她的千。」
殷三爺問道:「真瞎還是假瞎?」
莊家道:「出門時還讓賭坊的人試了她一下,不像是假瞎,這齣千的速度又不像是真瞎。」
殷三爺道:「做事張弛有度,像是個人物,去看看她有沒有走遠。」
顧玉察覺到有人跟蹤她,便搖著醫鈴拄著竹杖,故意走到一個深巷,裝作一副誤入的樣子,就要摸索著走出去。
兩個剛剛在賭場看到顧玉拿到錢的小混混把她堵在巷子裡,道:「小大夫,我們哥倆想跟您借點錢花花。」
顧玉也不慌張,從腰間解下錢袋,道:「儘管來拿。」
不到幾下,兩個小混混就癱倒在地,又被顧玉及時堵住嘴,痛得直打滾兒,又發不出聲音。
顧玉在巷子裡用竹杖搗了一下地,道:「還不現身。」
兩個賭坊里的人從陰暗處走了出來,道:「小大夫,殷三爺有請。」
顧玉道:「勞您帶路。」
一個人帶著顧玉走了,另一個人在巷子裡幫顧玉收拾殘局。
躲在陰影處的酈若暗自鬆了口氣。
好險,剛剛差點被顧玉詐出來。
顧玉隨賭坊的人走出來時,耳朵一動。
看來不夜城的局勢比她想像的還要複雜。
到了一處深巷,那人道:「委屈您從小門進了。」
顧玉道:「特殊時候,不委屈。」
於是跟他從小門走入賭場後院,上了樓後,那人帶她到了一處門前,道:「請。」
顧玉站在門外,道:「殷三爺,這可不是待客之道。」
殷三爺笑著從裡面拉開門,道:「小兄弟慧眼如炬,是我唐突了。」
顧玉這才拄著竹杖走進門,道:「在下一介半瞎,當不得殷三爺慧眼如炬的誇獎。」
顧玉徑直走入屋內,仿佛沒看到門邊的一灘水漬。
殷三爺道:「在下正是賭坊的東家,殷裕,家中行三,不夜城人士,若小兄弟看得起我,可喚我一聲殷三爺。還未請教小兄弟貴姓,來自何方。」
顧玉道:「免貴姓冷,來自運河水畔,若殷三爺看得起我,可喚我一聲二當家。」
殷三爺的臉僵硬起來,道:「運河是有個從不出面的二當家,只是與你年歲不符。」
顧玉道:「既然從未出面,殷三爺又怎能說跟我年歲不符呢?」
殷三爺眼色一凜,就單手成爪,朝顧玉的眼睛抓去。
顧玉拿起醫鈴,四兩撥千斤,叮鈴一聲響,擋住了殷三爺的攻擊。
殷三爺收回被震得發麻的手,顧玉的醫鈴還在屋子裡叮叮迴響。
顧玉臉上依然平淡無波,道:「殷三爺,我來做客,無茶無酒也就罷了,怎麼還動起手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