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朝鹽鐵官營。
鹽場的鹽最終都會被朝廷收購,表面看,一個個鹽場遵紀守法,實則是在給鐵礦打掩護。
鐵這種東西,用處可太廣了。家家戶戶離不開鐵具,鐵鋤頭,鐵鍋,鐵鍬...
雖然比不得鹽那麼必備,但是它還有更大的用處。
刀、劍、斧、戟、矛、箭、甲冑、盾牌...
哪個都需要鐵。
這是個冷兵器時代,雖然已有炸藥,但是其危險係數太大,很容易自爆。所以真正打仗時還是以兵器為主。
而這些兵器都離不開鐵。
官營鹽是為了獲利,官營鐵則是為了維護統治。
若是放任民間產鐵,製成兵器,天下就不會有太平的時候。
早先他們猜測,聖上派他們來的目的,是為了剷除安親王這個心頭大患。
現在看來,安親王的確有了反心。
鹽場存在已久,鐵礦不知什麼時候被發現,又製成了多少兵器。
這些未知都透露著極為危險的信號。
江南,是安親王的封地。
君澤是打著剿匪的旗號過來,帶的一眾兵士雖然訓練有素,但是人數有限。
顧玉帶來的人就更不用說了,一群連騎馬都嫌累的文官,遇見危險,只有受死的份兒。
若是安親王真要對付他們,他們兩個可以說是插翅難逃。
事態比想像中的嚴重。
就算他們猜到鐵礦,也一定不能輕舉妄動。
一旦被安親王察覺他們猜到了,將會不顧一切代價,讓他們回不了京都。
君澤閃過萬千思緒,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先「合理」地從這裡出去,不然忽然逃走,就會落實自己已經猜到內鹽場有疑的消息。
一時能逃出去,也會遭到強烈撲殺。
只要在江南,就擺脫不了危險。
想到這裡,君澤心裡一陣懊惱,這一回合,他輸給了顧玉,沒她想得周到。
也是幸好,他因為一點好奇心,跟著她進牢了。
君澤開口道:「我們怎麼出去?」
顧玉嘴唇勾起,道:「不是『我們』,是你,和,我怎麼出去。」
君澤有點無奈,道:「我們好歹也算患難與共,你不必計較這麼清楚吧。」
顧玉道:「你這個喪盡天良的人販子,還挺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君澤壓著心裡的火氣,道:「你還要揪著這件事不放多久?說我是人販子,不就間接承認你是弱女子嗎?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顧玉化身人生導師,道:「永遠不要小瞧弱女子。」
君澤只以為這個「弱女子」還是顧玉的自我調侃,沒往細想。
便道:「不跟你爭這個,等回到京都,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顧玉道:「那得看王爺還有沒有命回京都了。」
君澤感覺顧玉這語氣不對。
外面再次傳來腳步聲,林巡檢趕了過來,打開門鎖,對顧玉道:「顧秀才,請。」
君澤變了臉色。
顧玉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在林巡檢的迎接下走了出去。
君澤跟在她後面也要出去,林巡檢直接攔住他,腰間的刀半拔出來,道:「劉大人只喚了顧秀才過去。」
君澤只能眼睜睜看著顧玉在牢門外沖他挑釁一笑,像是狐狸從烏鴉嘴裡騙到了肉一樣狡黠。
他沒忍住懊惱,下手砸了一下鐵欄杆。
顧玉心甘情願進監牢,除了不能暴露她猜到內鹽場的秘密外,還有一層目的。
那就是讓他被關在這裡求助無門,進退兩難。
劉大人。
這次跟著顧玉來的那個胖乎乎的劉大人。
前天晚上,他聽見顧玉敲響了劉大人的房門,不知他們在密謀什麼。
只猜到顧玉想單獨行動,便先去了河邊堵截她。
如果顧玉在前天晚上,就謀劃好這一切,所有的意外都被她算計在內,走一步,看十步。
這樣的對手,真的是...
君澤的手還在欄杆上撐著,亂蓬蓬的頭髮擋住他一雙桃花眼,裡面涌動著強烈的情緒。
真的是。
太讓人興奮了。
林巡檢對她的態度不溫不火,到了縣衙,南望縣的縣令正在給劉大人奉茶。
作為一縣的縣令,林雨石能在南望縣說一不二,但是真碰上京官,還是來巡查的京官,他只有奉茶諂媚的份兒。
顧玉從林巡檢身後走了出來,對著劉大人深鞠一躬,道:「寶泰縣秀才顧亦真,拜見劉大人。」
劉大人坐在上首,道:「不必多禮。」
轉而對林縣令道:「這位顧小友在清談會上一鳴驚人,與我相識一場,她若是年少無知,犯下了錯,我代他給林縣令賠個不是。」
林雨石哪兒敢讓劉大人給他賠不是,趕緊道:「大人言重了,這都是誤會,是誤會。」
劉大人笑眯眯道:「那就多謝林縣令網開一面了。」
林雨石笑著應了,旁邊的林巡檢給他遞了一個眼色。
他忽然發怒,對林巡檢罵道:「蠢材!你怎麼做事的,居然把秀才公抓進牢里!」
林巡檢趕緊請罪道:「今日鹽場有人暴亂,大家都指認是顧秀才還有一個姓何的男子,卑職一時失察,驚擾了顧秀才,實在有眼無珠。」
顧玉知道他們這是在試探她,便擺擺手,道:「林縣令、林巡檢言重了,此事是我不好,聽信了小人讒言。」
劉大人在其中和稀泥道:「既然是誤會,那大家不妨攤開了說說,別傳出去,說本官袒護熟人。」
顧玉一臉慚愧道:「我知道劉大人這次隨欽差前來巡查江南,早在京都時,劉大人就對我頗為照顧,我想著為大人做些什麼,在寶泰縣時,偶然聽到那個姓何的說...」
劉大人問道:「他說了什麼,顧秀才你別擔心,這裡沒有外人,但說無妨。」
顧玉低著頭道:「那姓何的小人說南望縣的鹽場大量販賣私鹽,我一時糊塗,聽信他讒言,想一探究竟,再來稟報劉大人,便隨他一起進了鹽場。
誰知,到了鹽場他又到處跟人說內鹽場裡有細鹽,後面更是說內鹽場裡有銀礦。
我知道這話前言不搭後語,恐怕不真,但那時他已經掀起鹽工暴亂,我只能隨波逐流。
萬萬沒想到,他最後還誣陷是我說的,還望劉大人、林縣令明鑑,我真的毫不知情。」
劉大人摸了摸鬍子,對林縣令道:「販賣私鹽?林縣令,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