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貴妃壓低聲音道:「崔侍巾徹底進了冷宮,沒多久就死了。我原本以為,是聖上暗害了崔侍巾...」
阿姐的話沒說完,顧玉知道,她是懷疑崔侍巾的死跟六皇子脫不了關係。
聖上子嗣稀疏,當時滿宮人關注點都放在六皇子會被誰撫養,哪兒有人關心冷宮的崔侍巾。
細思極恐。
昭貴妃如墜冰窟,乖巧良善的六皇子,很有可能在八歲時就弒母了。
親生母親尚且如此,那她這個養母呢?
在沒人發現他的那八年裡,他跟崔侍巾在冷宮裡究竟是怎麼生活的。
他又是怎麼在崔侍巾手下養成了這種性子。
昭貴妃呼吸都有些不暢,道:「我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前途一片灰暗,未來她該用什麼樣的心態去對待六皇子。
顧玉道:「聖上正值壯年,我們慢慢等,總有希望的。」
昭貴妃眼神空洞,手下意識撫上肚子,喃喃道:「若我還能生,就好了。」
她是有過孩子的...
顧玉知道阿姐傷心了,忙喚道:「阿姐。」
昭貴妃露出一個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道:「幸好還有你,還有咱們一家子人,你放心,阿姐不會垮的,車到山前必有路。」
顧玉握著她的手道:「我跟阿姐一塊兒找出路。」
顧玉斟酌了一下語言,道:「阿姐,明天我就要去江南了,這段時日你千萬小心六皇子,靜觀其變,不要露出破綻。他雖然是個孩子,但難保不會做出什麼偏激之事。」
昭貴妃只以為顧玉去江南是去巡查的,不會有什麼危險,便沒太擔心。
說話間,侍女在門外道:「貴妃娘娘,德妃娘娘過來了。」
昭貴妃對顧玉道:「時候不早了,你先去太極宮候著吧,我還要跟德妃準備聖節宴會的一些東西。」
顧玉捏了捏阿姐的手,道:「好。」
走出門,德妃還親切地跟顧玉打招呼。
德妃跟阿姐在閨中就認識,二人一前一後入宮,也見過她小時候的樣子,是以對她倒不似楊美人那樣避嫌。
等顧玉走出景秀宮宮門。
德妃道:「你這弟弟,馬上就要弱冠了吧,怎麼家裡還沒給她定下婚事。」
昭貴妃明白顧玉女扮男裝,在親事上是一大難題,便道:「不著急,寧缺毋濫,慢慢等吧。」
顧玉走出景秀宮,正好撞見八公主跟六皇子蹲在一個小花壇旁邊,不知在做什麼。
六皇子餘光看到她,忙站起來道:「小舅舅。」
八公主正在換牙,說話漏風,見到她捂著嘴笑道:「顧世子安好。」
顧玉看去,地上躺著一個後腿受傷的兔子,兩個小孩兒用布條兒笨拙地包紮著。
顧玉看著那兔子躺在地上,一雙眼睛紅彤彤的,乖巧得一動也不動。
都說兔子的忍痛能力很強,即使是骨折,也不會叫出聲。所以「冤」這個字,可以拆分為冢和兔。
痛苦是一定有的,不能因為別人不知道它的痛苦,就說它忍痛能力好。
不還有一句話叫做兔子急了也咬人麼。
顧玉道:「兔子哪裡來的,為什麼會受傷?」
八公主道:「是六皇兄帶來的,我們一起給小白兔包紮。」
六皇子道:「我在御獸苑裡撿的,御獸苑的小太監說,它受傷了,要把它送到御膳房,我就給要了過來。」
顧玉摸了摸他的頭,「嗯」了一聲。
顧玉蹲了下來,把他們胡亂綁的布條拆來,找來兩根小木棍固定住傷處,纏繞好,道:「要這麼包紮,不然它永遠都好不了。」
八公主拍著手道:「顧世子好厲害。」
六皇子頗有些自豪道:「我小舅舅什麼都會。」
顧玉把兔子抱起來,看著他們,道:「你們要養它嗎?」
六皇子道:「我往後要去南書房,交給小八養吧。」
顧玉把兔子放到八公主懷裡,道:「正該如此,小八你要好好照顧它。」
八公主接過後,歡天喜地地抱著兔子回去了。
六皇子仰頭沖她笑起來,小聲道:「是小舅舅提出的,讓我跟五皇兄一塊兒跟著父皇學習嗎?」
顧玉居高臨下看著他道:「嗯,聖上面前,他不敢隨意欺負你了。」
六皇子撲到她身上,抱著她道:「小舅舅對我可真好。」
顧玉身體僵了一下,隨即也像從前那樣攬住他,道:「你在南書房好好跟聖上學習。」
六皇子點點頭,道:「我去給母妃請安。」
顧玉拉住他的手,道:「阿姐在忙今晚聖節宴的事情,先別去打擾她了,我帶你直接去太極宮。」
帶著六皇子行經御花園,許多命婦和貴女花枝招展地賞花,看到她牽著六皇子走過,不由議論紛紛。
就算她未娶妻,先收了嵐煙做妾,在京都人眼裡,依然是炙手可熱的金龜婿人選。
尤其聖上派她去江南的風聲已經傳出去了,明天聖旨下來,她被任命為欽差,從此就算是真正有了官身,更是讓人眼熱。
沒走幾步,逍遙王帶著五皇子迎面走來,場面似乎與在御都山那天一樣,眼神交織,又品味出不同的東西來。
顧玉看到掃把星下意識想躲開。
君澤看了眼六皇子,想起五皇子被他坑了個底兒朝天,心裡就一陣不痛快。
發生了那事,顧玉竟然還牽著這個芝麻湯圓的手。再加上想到前天顧玉對他的嘲笑。
他不痛快了,就得讓顧玉也不痛快,剛想上去找顧玉的麻煩。就聽到一個宮女驚呼:
「不好了,孫小姐落水了!」
顧玉自然也聽到了,她趕忙跑過去,御花園的神女湖裡,一個粉衣女子掉入湖中苦苦掙扎。
周遭圍了一圈命婦貴女和宮人,手忙腳亂地看著。
「誰會鳧水,快下水救她!」顧玉大聲問道。
所有人都沒有動靜,有個女孩兒想站出去,被帶她來的母親拉住。
女子落水不是一件小事,春天衣衫單薄,從水裡撈出來,衣服貼在身上,身材豈不是都被看光了。
就算有人會鳧水,也不會冒著丟失名節的風險下水救人。
顧玉咬咬牙,對一眾宮人道:「愣著幹什麼,下水救人啊。」
宮女紛紛道:「我們都是北方人,從小進宮,哪兒會鳧水啊。」
太監就更不敢承認自己會鳧水了。
能來參加聖節宴會的人都是京都有頭有臉的人物,若是貴女被太監摸著身子撈出來,這太監的命也就交代在這裡了。
所有人都是一臉焦急,但都不肯動作。
一個太監不知從哪裡找到根長竹竿,就往水裡伸,可是在水裡起起伏伏的孫小姐怎麼也抓不住。
眼看孫小姐就要沉下去了,顧玉再次環視周遭人。
君澤看到這一幕,覺得有些許不對,正要往前去看,被趕過來的長公主叫住:「澤兒,你不會鳧水,不要離水那麼近。」
顧玉聽到這話,頓時在心裡爆了句粗口。
媽的,她又被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