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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人心之複雜,讓人惶恐。

2024-11-21 09:48:03 作者: 揚了你奶瓶
  顧玉臉色差到了極點,牽著六皇子的手走下山。

  前面刑部的人把鄭源朗的屍體抬上了一架車,六皇子默默哭了一路。

  御都山山腳因為清談會格外熱鬧,在上刑部的車前,顧玉買了一個糖葫蘆遞給他。

  「別害怕,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你是皇子,地位尊崇,他們不敢為難你。」

  六皇子接過糖葫蘆,看了一眼騎上馬,跟在刑部車旁的君澤,眼淚汪汪道:「小舅舅不陪我去刑部嗎?」

  顧玉道:「清談會還沒結束,我得留下。」

  君澤是個做事不顧忌後果的,非要強行跟著去,她卻不行。

  何況...

  六皇子把糖葫蘆遞到她嘴邊,道:「小舅舅先吃。」

  顧玉看著他,把最上面那顆又大又圓的山楂咬了下來,笑著說:「很甜。」

  又把他外面披著的小吏的衣服攏了攏緊,輕聲道:「去吧。」

  六皇子抽抽噎噎地上了刑部的車。

  車馬疾馳而去,顧玉吐出了嘴裡的山楂。

  山楂性酸,一旦甜了,就容易被蟲蛀。

  外表紅彤彤,裡面的溏心兒已經發爛發苦。

  她獨自上了山,向孔聖廟的駐守的儒生要來一碗粘稠的漿糊。

  回到了鄭源朗出事的廂房,經她吩咐,沒人破壞現場。除了鄭源朗被抬走的屍體,其他都是原樣。

  清談會還在如火如荼進行著,偶爾有些雜音傳來,可她的心安靜到了極點。

  盤腿坐在地上一點點清掃地上的鈞瓷殘渣,再一塊兒塊兒用漿糊粘好。

  這是件很消耗的耐性的事情,她始終做得很認真。

  

  有些太碎的地方已經拼接不起來了,她需要把宣紙浸泡在水裡,捏爛了填上去。

  被漿糊粘得歪七扭八的瓶子上,缺了好大一個口子,正是被兇手拿著刺入鄭源朗喉嚨那塊兒。

  還有一處,被宣紙填充的部分格外明顯,大小跟大拇指甲蓋差不多。

  長久盯著一個地方,讓她的眼睛有些酸澀,她不由望向窗戶,窗紙上有一個小洞。

  可以是從外,被人用彈弓拉上小石子打進來的。

  也可以是從里,用彈弓拉上小瓷片兒射出去的。

  下午的陽光像潮水一樣,從那個細小的洞口湧入房間。腦海中紛繁的思緒被潮水沖刷乾淨。

  她把頭靠在牆上,就這麼盯著那個小洞,許多看不清的事情突然明了了。

  若說在後山救六皇子時,她一時情急,只關心六皇子安危,沒有考慮那麼多不合理之處。

  那麼仵作的一番話卻像是冷水一樣,把著急上火的她潑了個身心涼透。

  狄泰也好,五皇子也好,剛欺負過鄭源朗,鄭源朗怎麼會跟他們獨處一室,毫無芥蒂。

  他怎麼可能會順利寫下那句話後,才被殺害。

  五皇子或者狄泰在殺完人後,怎麼可能不把那張宣紙抽走。

  狄泰的衣袖上怎麼可能只有一點點血跡。

  「兇手應是與鄭小公子認識之人。」

  「比小公子高。」

  「鄭小公子當時沒有防備,不然傷口不會這麼整齊。」

  「血噴濺的地方也不會這麼少。」

  鄭源朗剛做六皇子的伴讀,進入國子監沒多久,這麼多孩子中也唯有跟六皇子能玩到一起,絕不會對六皇子設防。

  還有六皇子的衣服。

  吏部的人搜山,都沒有找到六皇子的一點下落,偏偏等到她找過去,六皇子才發出聲音呼喚她。

  若他真的是滾落到那個斷層,怎麼可能一點傷都沒有。

  除非是他主動下去的,藉助樹木的衝勁兒,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下去的。

  在與鄭源朗分開之後,他又找了回去,趁機摔碎花瓶,偷偷藏著一塊兒瓷片兒。

  然後他哄鄭源朗寫下那些字,自己悄悄繞到後面,趁其不備,一把刺入。

  鄭源朗的鮮血噴濺到他的衣服上,外面有人過來,他慌忙藏進了炕洞。


  他隨手在地上撿起一塊小瓷片兒,用彈弓把瓷片彈射出去。

  趁小吏趴在窗戶上查看時,他趁機逃走。

  衣服呢?

  就算鄭源朗沒有太強烈的掙扎動作,但是扎到脖子,血液一定會噴濺而出,未免浸透裡衣,他會立刻脫下來。

  但是把衣服藏起來太冒險了,血跡一時之間也洗不乾淨。

  只有用火焚燒,才會不留痕跡。

  或者,在孫奇把那兩個烤鳥的小孩子帶走時,他直接藉助未撲滅的火苗,再把衣服焚燒得一乾二淨。

  可這樣的話,衣服就再也找不到了。

  他所說的,用衣服引開狄泰的說法,也無法成立。

  破綻重重。

  但是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來說,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很不容易了。

  如果再往深了想。

  為什麼平時一聲不吭的六皇子,敢在五皇子面前替她嗆聲。

  真的是為了維護她嗎?

  如果是真的,為什麼在後山時,他一直穩穩站在那個鬆軟的山體上,等她伸出手要救他時,偏偏滑坡了。

  六皇子在賭,賭她會不會為了救他義無反顧跳下去。

  她跳了,目的就達成了,傷得越深,她就會越憎惡五皇子。

  她不跳,六皇子最多受點皮肉傷,而她會對六皇子產生巨大的愧疚,一樣因此越發憎惡五皇子。

  對於六皇子而言,這是一場只有贏面的賭局。

  如果再多想一點,六皇子嗜甜,也知道她喜歡吃甜食,每次阿姐送到國子監的糕點,都是他先吃一點,剩下的給她送過來。

  偏偏她中毒那一次,六皇子一口沒動,給她送了過來。

  想到這裡她渾身的血都凝固了。

  對她這個小舅舅都能下手,遑論一個剛相處沒多久的小伴讀呢。

  顧玉嘴角露出苦笑。

  如果說,這次六皇子利用自己栽贓嫁禍五皇子,是因為這兩天她跟逍遙王的傳聞鬧得沸沸揚揚。

  六皇子怕她因此倒戈,所以切斷了她所有後路,讓五皇子對她極端憎惡,讓她再無路可走,只能跟他綁到一起。

  那麼糕點中毒事件呢?

  又是為什麼?

  人心之複雜,讓人惶恐。

  顧玉彎起腿,把頭埋進臂彎里。

  鄭大儒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孫子已死,她還要不要把髒水潑到五皇子頭上。

  一個為達目的,連她都能犧牲利用的孩子,她還要繼續扶持下去嗎?

  腦子再次混沌起來,這時,她忽然察覺到一道視線。

  抬頭一看,君澤正抱著端方倚靠在門邊,把她渾渾噩噩的樣子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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