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瓊疑惑地問道:「哥哥,為什麼突然跟我說對不起。」
顧玉垂下眼帘,大概是嫡母的私心,怕被有心人看出什麼來。
她女扮男裝在外行走,而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妹妹,則被嫡母有意無意拘在家裡。長這麼大,妹妹出門的次數少之又少。
京都人人都知道她鎮國公府世子顧玉,卻少有人聽說過她還有個叫顧瓊的胞妹。
猶記得她剛穿越過來時,妹妹還很靈動可愛,只是在這深宅大院裡,一日日消磨,逐漸養成了膽小柔弱的性子。
她有心想把妹妹性子矯正過來,可是身上的擔子很重,學業練武便占據了日常生活,總是擠不出時間。
再加上她養在嫡母身邊,妹妹養在蘇姨娘那裡,雖在一府之內,等閒想多相處一陣也是不易。
「以後我帶你多出去轉轉。我這麼漂亮的妹妹,不能把大好年華都耗在房間裡。」顧玉道。
聽到她這麼說,顧瓊眼睛一亮:「真的嗎?」
轉而又想起什麼來,扭捏道:「可是嫡母說,大家閨秀不要總拋頭露面。」
「哥哥帶你去,沒關係的,其實京都有許多貴女都會在春天去郊外踏青,還會放紙鳶,斗花草,過幾天哥哥就帶你出去玩。」顧玉道。
「哥哥真好。」顧瓊兩眼放光,激動地絞著手裡的帕子。
顧玉把另一個匣子打開,從中拿了兩顆琉璃珠。
「這是費酒樓里的焰彩琉璃珠,南洋的舶來品,我挑兩個拿去給琳琅閣的匠人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也淬鍊出來這顏色,剩下的都給你拿去做首飾。」
顧瓊驚喜地捧著盒子,一粒粒摩挲著,笑道:「謝謝哥哥。」
顧玉再次摸摸她的頭,道:「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
顧瓊點點頭,走到門邊時又轉回來,遲疑地說:
「似乎聽姨娘說起過,忠義侯府的蕭世子是個花天酒地的紈絝,哥哥常跟他一起相處,會不會被他帶壞?」
顧玉無奈地笑起來,蕭行之的名聲在深宅夫人口中原來這麼差,怪不得遲遲定不下婚事。
她道:「放心吧,此人性子是有些跳脫,但品性不錯。」
「那就好,咱們家家風嚴謹,哥哥可要繼續潔身自好,我還等哥哥給我娶一個溫柔大方的嫂子回來。」顧瓊道。
顧玉再次無奈的笑笑,早先怕妹妹年紀小,容易說漏嘴,一直瞞著,沒想到妹妹已經在期待她娶妻了。
「好,還有,董長茂一事你不要過於憂思,看你最近清減不少,為這起子人不值得。過段時日我帶你去看他如何自食惡果。」
顧瓊喜笑顏開:「我相信哥哥,哥哥也是,官衙事情忙,也要注意身體。」
妹妹走後,屋子安靜下來,顧玉酒勁兒又開始上頭。
今天實在過於疲憊,她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輕輕按著額角。
有人走進屋裡,聽腳步是個女子,顧玉以為是她院子裡的一等侍女落雁,便沒睜眼。
她女扮男裝的事情不能暴露,院子裡只有兩個貼身伺候的,一個是小廝平沙,一個是侍女落雁,這二人雖能進屋,也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落雁」進來後,在桌子上放下了什麼東西,然後走到顧玉背後,用纖細的雙手替她按揉太陽穴。
背對著「落雁」,顧玉緩緩睜開眼,臉上儘是冷意。
不是落雁,落雁不會不過問她,就輕易觸碰她。
顧玉一把抓住此人的手。
「爺,您抓疼我了。」那人柔柔道。
府中侍從侍女都叫她世子,這人一聲細膩的「爺」,在這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繾綣曖昧。
「你是誰?」顧玉冷冷開口。
碧螺從她身後繞回正面,半跪著答道,鬢角秀髮垂落在鎖骨處,更顯嫵媚:
「奴婢是三小姐院裡的侍女碧螺,方才三小姐讓奴婢給爺煮醒酒湯。」
桌子上果然擺著一碗醒酒湯,還冒著絲絲熱氣,剛才妹妹也的確吩咐了一句。
顧玉聞言,淡淡道:「你想來伺候我?」
碧螺低著頭,看不到顧玉的表情,聽她這麼說還以為自己勾引成功了,強壓著心裡的激動,聲線更加甜膩:
「望爺憐惜。」
尾音還帶著一點輕顫,似乎在緊張,也似乎在期待。
這時,落雁匆忙趕過來,見到跪在地上的碧螺,臉色一白,也跪下道:
「奴婢該死,剛剛偏門有婆子喚我,沒想到她趁我不在,竟然自己進來了,請世子責罰。」
還是團隊作案,顧玉手指輕磕桌面,壓下心頭的不悅,對落雁道:「把她調到莊子上去,這事瞞著瓊兒,就說她得了病。」
碧螺心知落雁過來,自己今夜沒戲了。
只是她心儀世子已久,好不容易尋到跟世子獨處的機會,她把所有積蓄都給了偏門的婆子,讓她替自己引開落雁。
如果不能成事,還要被發配到莊子上,三小姐對她很好,她在三小姐院裡快成副小姐了,要是到了莊子,可遠遠比不上國公府這麼舒坦。
而且那時候只能被隨意配個小廝了事,再也沒有見世子的機會了。
碧螺不甘心,慌忙道:「世子明察,是三小姐讓奴婢過來的。」抬頭還給了顧玉一個含情脈脈的眼神。
顧玉眼光一凜,原想放她一馬,誰知她竟敢把妹妹攀扯進來。
「把她的舌頭絞了,拖出去,連帶偏門的婆子一起發賣了。」
碧螺這才知道自己觸了顧玉的逆鱗,高門貴族只有買人沒有賣人的道理,一旦是發賣出去的奴婢,都是犯了大錯的。
而且顧玉為防她亂說話,還要把她舌頭絞了,這般被賣,沒有其他人家敢要她,再加上她的相貌,怕是只能流落到娼優館。
想到這個可能,碧螺顫抖著身子求饒:「奴婢知錯,求世子開恩,別賣我,世子,唔...」
落雁是大夫人安排過來的侍女,也有些功夫在身,沒讓碧螺多說話,就捂住她的嘴,硬生生拖了出去。
顧玉看著碧螺滿是驚恐絕望的淚眼,心頭像是被一根針扎了一樣,不算疼,就是讓人難受。
她聽著碧螺掙扎的聲音在夜色中漸行漸遠,哪怕知道碧螺今後的下場,她依然沒有開口寬恕。
夜色中,顧玉攤開自己的雙手,在現代時,她也是個連殺雞都不敢看的普通女子。
穿越到這等級森嚴的封建時代,她還是難逃被同化的命運,輕飄飄一句話就能把兩個人的命運給毀了。
現實容不得她後悔,顧玉長長嘆口氣。
碧螺心思不乾淨,再把她放到妹妹身邊,恐怕會帶壞妹妹,若她因此再心生惡念,更是個危險。
「真是無毒不丈夫。」蕭行之的話恍然迴響在她耳邊。
顧玉輕笑,酒這東西真是不能多沾,喝醉了容易讓人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