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畫家的污漬

  天氣逐漸轉暖，隨著差不多近一百年來的第一批種子被種下、成長，妄想地也迎來了少見的農忙景象。

  城邦聯盟中的德魯伊們被花了大價錢請來，為農作物們的成長保駕護航，有了這些與自然為伍者的幫助，農夫們至少不需要擔心今年因為天氣異常而導致顆粒無收，甚至還可以期待一下幾個月後的豐收時節。

  不過就算這批作物真的如最糟的預想一般全部夭折，領地倒也不至於直接迎來饑荒——最新購置的牧群已經抵達，這些牲畜將和它們的主人共享妄想地豐饒的野生資源，根據估算，即便是最差的情況，當前的儲備也足夠支撐到下一個收穫季節的到來。

  況且羅恩也在積極地向周邊售出當地的礦產和鍊金藥劑用以交換所需的物資，煉獄依舊在向妄想地高價購買淵銀，再加上妄想地本身所處商路位置帶來的利潤，領地的運轉固然稱不上是盡善盡美，但至少可以正常運轉。

  但據說領主大人依舊執著於開拓農田，希望向沼澤和叢林索取空間。傑克不太理解這樣的作法，在他看來，當前領地的狀況已經比不少地方都好了，完全沒有必要糾結糧食自產自銷的問題。

  反正大部分領地、城邦甚至是王國都做不到這一點——除了那些傳說中的天上國度能夠做到「無所不有，不籍外來貨物」，大多數還在地上都必須要依靠商貿往來才能周轉。

  畢竟所有領主的土地無論多少，終歸是有數的：有大片適合耕種的平原就難產出大量木料、有聯綿的林海就別想著同時還有高質量的礦產……總之是有舍有得，除了當初的海蘭帝國。

  但海蘭帝國已經被各種族的聯軍給車翻很久很久了。

  傑克略帶敬畏地眺望遠處的綠沼鎮：甚至這裡之前都曾有一塊那帝國的飛地。他本人也還記著當初瑟縮在那膨脹帝國陰影下的日子。

  二重身的壽命也是很長的。那時候他還不是個畫家，甚至連顏料和畫板在他眼中都是無比陌生的事物。

  

  但現在……

  傑克哼著悠閒的雲港小調，用筆刷沾上他獨家調配的油彩，在面前尚未完成的作品上勾勒了起來。油畫的要點之一就在於顏料，成名的畫家必然會有自己獨門的配方和不可複製的色彩。傑克雖然幾十年都沒出名，但他本人認為這是由於他種族敏感、不宜高調的結果。

  至少在他自己看來，他已經有了大師級的水準了——手上這一溜十來種顏料可都是他自己配的！

  自從領主大人找到了更方便使用附魔箭矢的方法後，傑克就不用再隔三岔五地趕工了，這讓他可以在閒暇的時候繼續自己的興趣愛好，而更妙的是，當不再面臨生存壓力時，妄想地的風景正是傑克夢寐以求想要描繪的色彩！

  還有比這更讓人激動人心的嗎？沒有！

  傑克盡情地在畫中宣洩自己的靈感，絲毫沒有注意到天色的漸暗——這讓他的畫上同時具備了上午、正午和黃昏三種時間，想要按照傳統藝術賣肯定是沒戲了——但作者覺得非常滿意。

  然而，正當傑克準備收拾東西回家時，他的動作卻突然停了下來：在畫中，他注意到有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那裡是一處黑黢黢的團塊。

  「我這是把啥弄上去了？」傑克愕然瞪大了眼睛，這對他的職業生涯可是極大的打擊！

  別的不說，單是這一張花費了他一整天心血的大作報銷就足以讓他心疼的了。

  自己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嗯？

  懊惱中的傑克不由得將臉更加貼近了畫面，借著越發昏暗的光線，他忽然覺得，這似乎並不是自己無意間弄上去的「污漬」，反而更像是特地勾勒出來的場景——但，是什麼時候呢？

  傑克飛快地瞄了一眼此處對應的上方天空：中午左右，這幅畫記得時間！

  應該是吃飯的畫上去的，那時的他全身心都在專注於對付手上的午飯，很有可能沒注意細節，只是單純地將看到的景物畫了上去。

  但這到底是個啥？

  傑克仔仔細細地觀察著，但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具體的細節，作為一個天賦能力就是在讀取記憶上做文章的變形怪，傑克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腦子確實不夠好。興許是去年跟奎斯特老哥去地下探險的時候留下的隱傷。

  畫家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這個猜想非常合理，但那又如何呢？又不耽誤自己的工作和愛好，傷就傷了，只是可惜這幅畫——但那是自己親自畫下來的，所以不能算污漬，也就不算失誤。

  不算失誤，那自己的作品依舊是完美的嘛！不愧是傑克！

  茅塞頓開後，畫家心滿意足地提著東西離開了取景地，而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就在他離開後不久，一個介乎於虛幻之間的高大身影出現在了他原來所坐的位置上。

  「畫得真糟糕，」身影嘟囔著，「但居然讓他看到了我們的存在。」

  「要殺了他麼？」另一個聲音似乎是從樹上傳來的，「只是一瞬間的事，輕而易舉。」

  「不可，」下方的身影立刻阻止了同伴的魯莽想法，「我們好不容易才潛伏進來，應該避免任何可能導致暴露的風險——巴克曼主教是這麼提醒的。」

  「就連他都被這裡的密探給挖了出來，我們更應該小心行事才對，千萬不能打草驚蛇。那不過是個平民而已，就讓他去吧。」

  「也是，反正他也什麼都沒看出來。」

  「保險起見，我再確認一下：他真的什麼都沒看出來？」

  「當然，」樹上人對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我讀取了他的表層記憶，最開始的時候他甚至以為這是一團污漬。」

  「那就這樣吧，不過以防萬一，我們還是應該更換藏身地——一切都是為了最後的毀滅。」

  「一切都是為了最後的毀滅。」

  兩個聲音一前一後地消失在了風中，而在另一邊，一個外貌是半身人的模樣、畫家打扮的人則再也堅持不住，轉身發足向著綠沼鎮的方向狂奔了起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