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府主院裡,大夫請了好幾個,丫鬟們進進出出,熬藥的熬藥,溫粥的溫粥,燒水的燒水,一片混亂。
張媽媽這會也沒有空去管這些人,守著蕭氏。
蕭氏閉眼躺在床上,臉色慘白,額頭上沁出冷汗,不省人事,身下的被褥一下便被染紅了一大片。
尤大人站在一旁,緊張地看著大夫把脈。
只見大夫把過脈,手腳麻利地從藥箱裡拿出兩顆藥丸餵蕭氏吃下,而後飛快地寫了一張方子交給藥童,囑咐了一番,這才出來。
「大夫,孩子如何?」
尤大人緊張地問道,有些誠惶誠恐。這個孩子,他還是很期望的。
老來得子,對方又是自己多年魂牽夢縈的女子,當初知道蕭氏有孕的時候,恨不能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給她。
這會看蕭氏這個樣子,他心裡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尤大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大夫,企圖聽到自己希望的答案。
「失血過多,我再晚來一步,情況可就不好說了。我已經給夫人餵了止血藥,先按開的藥喝,明日我再來複診。」
尤大人似乎沒有想到事情這麼嚴重,有些愧疚地看了看床上的人,又問道,「大夫,那孩子呢?」
「孩子沒有了,別讓夫人情緒太激動。」
大夫看了一眼愣怔的尤大人,徑直出了門。
尤大人心裡懊悔極了,早知道便好好和蕭氏說話了,也不至於失了孩子。
心中愧疚,遂對著張媽媽好一頓吩咐,要她照顧好蕭氏。接著去了尤夫人那裡,讓她送了一些上好的補品過去。
而後出了門。
出了這樣的事,他不知道怎麼面對蕭氏,他自己懊悔,同時也怨蕭氏如此不注意,都是懷著身子的人,竟一點也不愛惜自己,還要去平王府。
如此想著,心中的罪惡感少了許多,正好遇見往日的朋友,一起去喝了幾壺酒,喝著喝著,就喝到宜春院去了。
府中,尤夫人得了尤大人的令,從庫房裡找了不少補品,給蕭氏送過去。
若在平時,她少不得要說叨幾句,然後不情不願地找些成色不太好的東西送過去。不過蕭氏自己本身嫁妝豐厚,不差這一點半點,自己又懷著身子,不屑和尤夫人鬥氣,也就不介意了。
不過尤夫人這會可是大方得很,什麼都是緊著好的拿,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尤夫人和蕭氏情同姐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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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夫人這是高興,高興到想普天同慶。
之前,尤大人前腳剛剛知會她,她後腳就派人找了看診的大夫來。
知道了兩個對她來說可喜可賀的好消息。
一是蕭氏的孩子沒了,二是蕭氏出事後,尤大人首先問的是孩子。
樂得尤夫人當場賞了大夫一個大荷包。
蕭氏終於要看到尤大人的薄情寡幸,這一天來得真快。
收拾完畢,尤夫人讓一溜人抱著補品,去了蕭氏的院子。
之前沒有來,是怕多事,到時蕭氏有個三長兩短再賴到她身上,未免惹一身騷,乾脆避開,也眼不見為淨。
這會子,她沒什麼好怕的了。不抓緊機會去落井下石一番,她都覺得自己吃了虧。
那邊,蕭氏已經醒了過來,面色依舊蒼白。
「張媽媽,孩子……」
張媽媽不敢看她,也不說話。
蕭氏見她這個樣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眼淚簌簌而落。
「夫人,孩子以後會有的,現在好好養著身子才好。」
蕭氏閉著眼默默流淚,「老爺呢?」
「老……老爺出去了,或許……是有要緊事。」
「要緊事,呵。」
蕭氏心痛難當,淚如雨下,「你去,找老爺來。」
「夫人,你……」張媽媽猶豫,看著這樣的蕭氏,無比擔心。
「去。」蕭氏大吼。
「是是,老奴這就去。」
張媽媽走後,尤夫人便來了。
「妹妹感覺如何?我一聽到消息便立馬過來了,看,我可是把府中最好的補品都給帶來了,就是要給妹妹補補身子的。」
尤夫人還沒進屋,嗓子就說開了,也不管裡頭的人是不是在休息,但是明面上總是挑不出錯來的。
尤夫人看著是關切的表情,但是怎麼聽都給人一種幸災樂禍之感。
這一口一個妹妹,聽得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蕭氏嫌惡地看她一眼,「少在這貓哭耗子假慈悲,黃鼠狼給雞拜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來看笑話的。」
尤夫人走近兩步,低聲道,「妹妹說對了,我就是來看笑話的呢。」
蕭氏抬眼,只見尤夫人背對著眾人,看著她笑得歡快。
覺得無比刺眼,別開頭。
「妹妹可是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姐姐幫你叫大夫,可憐的妹妹,都到這會了,身邊卻一個人都沒有。」
尤夫人不說還好,一說這話,蕭氏想到尤大人,一時悲從中來。
「哎,咱們老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這會子應該陪在妹妹身邊才是,怎麼就上青.樓去了呢,真是不應該。」
尤夫人邊說邊嘆息,一句話說得抑揚頓挫。
「你胡說。」蕭氏眉頭狠皺,心裡的不甘和委屈蜂擁而至。
想要怒吼,卻一點力氣也發不出。
「你滾。」蕭氏惡狠狠地盯著她。
尤夫人笑哼一聲,讓人放下了禮,大搖大擺地走了,走之前看了一眼內室,暗道:這才是開始。
沒了尤大人的喜愛,沒了娘家的庇佑,她蕭儀兒,在這尤府中,就只能任她捏扁搓圓。
過了過一會,張媽媽回來,支支吾吾地不敢說話。
「老爺在青.樓是嗎?」
張媽媽猛地抬頭,驚訝蕭氏如何知道,又很快低下頭,正想勸幾句,只見蕭氏身下一片通紅,再看床上的人,已經不省人事。
隨著張媽媽大喊著,院子裡又是一片混亂。
大夫很快過來,用了藥,止了血。
「夫人傷了身子,以後不會再有孕了,好好養著,不可動氣。」
次日傍晚,一夜風流過後的尤大人,昏昏沉沉地回了府,才聽說這個消息。
他去看了一眼蕭氏,突然發現蕭氏也不過如此。
和所有的女子一樣,吃醋,狼狽,醜陋,耍心眼……他執著的,只是想像中她的樣子,和不可得的那種欲望。
在這一刻,尤大人看蕭氏,和其他女子,再無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