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程府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梁昭是從隔壁翻牆進來的。
在江南時,他遇到平王和大皇子的聯合擊殺,他身邊的人在緊要關頭,做了他已死的假象,才逃過一劫。
可是也足足昏迷了一個月才醒。
等他醒來,月璃已經回到了長安。
想起夢裡的那個模糊身影,梁昭一刻不停地來到了長安。
他要確認一件事情。
見到月璃,心驀地踏實下來。
梁昭皺眉,是她嗎?
這時月璃剛和孟思恆分開,從外面回來,見著他嚇了一跳,趕忙讓青崖帶人去四處守著。
「我在江南沒有找到你。」
月璃才想起來,她回來也沒有去離人歸問問梁昭的行蹤,一是覺得他身份特殊問太多對他不宜,二是梁昭對她的心思昭然若揭,讓她望而卻步。
反正有什麼事中間還有一層離人歸,能不見就不見了,是以,回來這些日子,月璃沒有去打聽梁昭的消息。
卻沒想到,這會會出現在這裡。
月璃上上下下把梁昭打量了一遍,見他沒事,放了心。雖說前世的姜玉郎成功上位,但是這一世因為自己的參與,讓很多事情都改變了原來的軌跡,她也怕出現意外。
仔細看看,梁昭臉色還真是有些蒼白。
「發生了什麼事嗎?」月璃看著他問,有些擔憂。
梁昭從一見著她便盯著她看,仿佛要將她和夢裡那個人重合一般。
像,又不像。不像,又像。
「阿璃,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梁昭沒有回答她的話,躊躇了一會,還是問出了口。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一陣風吹來,手臂動了動,入秋了,風帶上了涼意,他的身形因為受傷顯出單薄來。
月璃搖頭。
雖然對重生十三歲前的記憶模糊,但是她確認自己沒有見過他,更別說認識了。
雖然,第一次見他,月璃確實感覺到了一種熟悉感。
月璃想到什麼,抬眼看他,今天的梁昭給她的感覺很不一樣,心中直覺是不是有什麼事,腦子裡想著前世這時候,前太子發生了什麼。
她眉頭輕蹙,正想說話,梁昭上前一步,急切道:
「不,阿璃,我們一定認識的,在肅州,我們一起騎馬,你是不是忘記了?」
他迫切地想得到肯定回答,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幾乎已經確定了,但是月璃的否認又把他拉回了現實。
月璃認真回答,「我從記事起便住在長安,沒有去過肅州,在此之前,也並不認識你。」
「不會的,不會的……」梁昭喃喃,他不信。
可是他也忘記了,不記得那個人的容貌,不記得那個人的聲音,不記得他們之間發生的很多事情。
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要找到她,和她在一起,娶她為妻,是他靈魂里的執念。
那不是夢,那是他丟失的記憶。
在那場記憶里,他叫她阿璃。那些發生的事情,那樣真實讓人無法懷疑。
他知道,月璃說的是對的,之前那麼多年,他亦沒有見過她。
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梁昭回頭,看向月璃。他浪跡天涯,唯有眼前的人讓他駐足停留。
他閉上眼,努力回憶著那些記憶里出現的畫面,他什麼也看不見,只那一聲聲阿璃叫得他心痛難當。
如果這世上會有他愛的人,會有那麼一個人走進他心裡,那麼一定是她。
否則,怎麼解釋他一心向她,怎麼解釋那個讓他難受痛苦的召喚,在見到她的一剎那便土崩瓦解。
可是,她不是嗎?
梁昭無力地垂下頭,像一個失意的、無家可歸的旅人。
「阿璃,我丟失了一段記憶,我忘記了一個人,一個很重要的人。」
月璃在他對面坐下來,聽到他的話側過頭來,想起自己做過的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夢裡那兩個人,好像對她也很重要,但是她不知道他們是誰。
「我和她青梅竹馬,後來她嫁給了別人。」
梁昭頹喪地看向虛無,滿目瘡痍。
「你把我當成了她?」月璃猛地鬆了口氣。
梁昭看著她,沒有說話。
「我和她長得很像?」
梁昭搖頭,他沒有看到她的樣子。
「我的聲音和她像?」問到這裡,月璃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好像她在夢裡聽到過梁昭的聲音……
「我不知道。」
梁昭搖頭。
「她叫阿璃,她的名字,叫阿璃。」梁昭看著月璃,仿佛要將她看穿。
月璃瞭然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梁昭依舊看著月璃,神色晦暗不明,「我以前並不記得,這次去江南,隱約想起一些,阿璃,我喜歡你,沒有把你當成任何人,在我心裡,你們就是同一個人。」
梁昭蒼白的解釋,越說越亂。
他剛剛認識她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她是誰,叫什麼名字。
然後就一頭扎了進去,越陷越深。
月璃並不在意,「嗯」了一聲。
無所謂的態度,讓梁昭心慌。
「阿璃,無論是不是她,我想娶你,我是真心的。」
想對一個人真誠的時候,根本說不了假話,聽起來漏洞百出,卻不知說話的人已經掏心掏肺。
月璃不知說些什麼好,但還是堅持自己的立場安慰道,「這世上,和你口中的她,相似的人,一定有許多……」
「不,阿璃,你不一樣,只有你,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們會忘記彼此,但是就是你,除了你,不會有別人。」梁昭不知如何表明心跡,說話顛三倒四的。
「我不是她,梁昭。」月璃嘆氣。
梁昭定定地看著月璃,「那我也要娶你。」
「我有未婚夫。」月璃無奈。
梁昭一想到她要嫁給別人,心中一片窒息,這種痛楚,和夢裡一模一樣。
她一定就是她。
「那我便殺了他。」梁昭脫口而出,四目劫殺。
在夢裡,他殺了那個人。可是他看不到,阿璃在哪裡。
月璃眼神一凝,她知道他有這個能力,正色道,「梁昭,你不能這樣。」
她的語氣里滿是失望,梁昭討厭這樣的感受。
他滿面痛色,「你就是她,我知道,你就是。」
他的聲音從咆哮到帶著些微的嗚咽。那些無處安放的、無能為力的、無所適從的,他通通說不出口。
他像一隻困獸,在月璃面前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