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是哪家的小姐,怎麼不認得。看身量年紀並不大,蒙著面紗,卻也極美,不知面紗下,是西施還是東施,不過就她的才華,無論是何模樣,都是讓人欽佩的。」
趙士誠沒有說話,看向高台上的女子。
她還在寫。
眾人自然也發現了,嫌小二謄抄太慢,恨不能伸長了脖子好好地湊過去,自個看得清楚。
丘夫子立在桌旁,一字一句看得極為認真仔細: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
直到念完最後一句,丘夫子拍案叫好,眼中一片亮光。
「確實是老夫孤陋寡聞了。」
接著又對著月璃俯身一行禮:「老師在上,學生受教了。」
月璃趕忙回禮,「夫子言重。」
眾人見到丘夫子行禮,心道可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佳作。
待小二把謄抄下來的掛出來,眾人通讀了一遍,只覺得氣勢豪邁,情感奔放,讀來酣暢淋漓。
有和丘夫子一樣拍案叫好的,有奔走相告的,有直抒胸臆大笑的,有低聲喃喃的。
人群里有位老翁,佝僂著背,蓬頭垢面,看完三首詩後,喃喃一句:後生可畏……
聲音並不大,只是說給自己聽,在喧囂聲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若丘夫子發現,定能認出,這是他的父親,丘老太爺,先皇欽點的太子太師。
台上,丘夫子雙手行禮。
「此詩可能贈與老夫。」
月璃搖頭,「多謝夫子抬愛,這首《將進酒》我要贈與朋友,若夫子不嫌棄,我便將《春江花月夜》贈與夫子。」
「不嫌棄不嫌棄,甚好,謝過老師。」丘夫子態度誠懇,是打心眼裡認可。
月璃見他如此,不再推辭,也隨他去了。
又拿起一旁的《水調歌頭》,上前兩步,遞給姜元瑾,「公子可喜歡這副字,若喜歡便贈與公子。」
姜元瑾伸手接過,看著月璃,「謝過小姐。」
這首詞他剛剛看了許久,那一句「高處不勝寒」可謂真實又妙絕。
月璃拿著手中的那張《將進酒》走下台,在眾人的注視中,走向一位年輕公子。
「聽聞趙家公子才華橫溢,為人正直,趙家亦是滿門忠烈,身為大周子民,小女子敬佩不已。若公子不嫌棄,我將這幅字贈與公子。」
「謝謝小姐。」趙士誠伸手接過,心中滿是對先祖的自豪之情,又因為有人還記得,而趙家卻沒落至此,心生酸楚。
趙家是前朝重臣,文武俱是要職,自前天子隕落,趙家是少數為前天子懷疑死因並主張一查到底的人,後來一落千丈,又被往日政敵打壓,落得個平民之身,再難入官場。
眾人聞言,憶起往昔,紛紛感懷:
「當年西涼入侵,朝中無可用之將,是年邁的趙將軍領軍上陣,大敗西涼,而趙將軍受傷,回來沒多久便去世了。」
「還有趙家三老爺,為咱們江南府尹,和如今的劉大人一樣愛民如子。江南有如今的繁華,趙三老爺功不可沒。」
「那件事趙家一定是被陷害的。」
「誰說不是呢,官老爺好不好,咱們老百姓還不知道嗎。」
人群里七嘴八舌的聲音傳來,趙士誠心中百感交集,看向月璃的眼神,滿是恭敬,這位小姐,是替他趙家喊冤叫屈呢。
大家再看向趙公子,眼神都不同些。
名門忠烈之後,被奸人陷害,如今只住個曾經的小別苑,一日三餐只能溫飽,實在讓人痛心。
從這一日之後,趙家別苑,多了許多人串門,以前都是偷偷地送,現在是光明正大地送,這家多了幾斤米,那家多了幾斤面都給他們送過來。
趙老夫人眼淚掉了幾回,總在牌位前念叨:朝廷里都是瞎子,百姓們可都心裡亮堂著呢。
後來,百姓們自發在城外為趙家忠烈建了一座祠堂。這是後話。
高台下,依舊人聲鼎沸。
書齋的掌柜笑得合不攏嘴,有了這三首詩詞,別說整個江南,就是整個大周,他的書齋也有了名聲。
當即樂呵呵地把醫書包好送給月璃,還贈了幾本孤本的抄本,這可是無價之寶,教育的缺失帶來知識的壟斷,月璃也不推辭,道了謝。
孟思恆將東西接過拿給身後的丫鬟抱著。
眼睛就差笑成一條縫了,「阿璃,你真厲害。」
月璃眨眨眼,「嗯,多謝了那個女鬼。」
孟思恆又哈哈大笑起來,突然想起還有正事沒做,轉過身看向汪家二小姐。
汪家小姐坐立不安,怎麼會這樣呢,明明是兩個粗鄙的野丫頭。
她滿臉的不可置信,卻又不得不相信。
丘夫子如此說,瑾公子也如此說,台下的書生們都如此說。
汪二小姐慌了。
她就是想說不好,想辯解,亦是沒有用的了。
輸了一千兩黃金,父親一定會狠狠地罵她,如今又丟了汪家的臉,她無法預料回去了會發生什麼。
「汪二小姐,如今是我姐姐贏了,你的一千兩黃金何時送過來。」
孟思恆似笑非笑地看著汪二小姐。
汪二小姐一聽這話,眼眶一紅,又要哭了。
「哭什麼,整得誰欺負了你似的。」
「就是你們,就是你們欺負我,明明會寫詩,還騙我不會。」
孟思恆氣笑,「大伙兒聽聽,多可笑,還好剛剛有人看見,要不然我們可是有嘴都說不清。明明是你來挑釁我們的,讓我們作詩是你們說的,說彩頭一千兩黃金也是你自個說的,誰逼你了。
若是我們輸了,汪二小姐讓我們做你說的那些懲罰,肯定不會是這副樣子。
輸不起就輸不起,還要倒打一耙,你們不要臉汪家也不要臉嗎。」
孟思恆又是把汪二小姐一頓教育,汪二小姐再忍不住,立馬就哭了。
在場的那些看到全場的圍觀群眾,紛紛指責汪二小姐,自己生事輸了錢,這會又不肯認。
汪二小姐見大家都在說她的不是,哭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