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暗處。
影二默默地在心裡記著月璃說的話。
影三敲了敲他的腦袋,「你傻了,這種話也要記下來。」
「是啊,主子說了,事無巨細。」
「這不一樣。」影三要抓狂。
「有什麼不一樣,我們以前不都是這麼做的嗎,一個字都不能落。」影二滿臉疑問。
「程大小姐不一樣,她馬上要和主子定親了。」
「這跟我記下這些話報告給主子有什麼關係嗎?」影二越聽越糊塗。
「你最近怎麼老是奇奇怪怪的。」影二抓了抓頭,嘟囔著。
「……」影三卒。
不遠處,玉陌隱在暗處看著窗戶里的人,輕鬆愉快地拉著家常。
聽她說等他死了的打算。
呵!
孩子嗎?果然不食言,這個時候還能想到這一點。
孩子啊,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孩子,現在也一樣。
那一日,只是為了試探。
「影二影三回來,關小黑屋半日。」
「是。」
影一木然地站在一旁,聽著影二和影三的對話,默默擦汗。
看到自家主子離開,趕緊跟上。晃了晃腦袋,企圖忘掉剛剛那些沒有營養的對話。
過了不久,四周響起熱鬧的鞭炮聲和歡呼聲。
沁雪一看沙漏,興奮地喊道,「啊,新年到了,姐姐,我大了一歲了。」
「是,阿雪是大人了。」
「喏,這是送給阿雪的新年禮物。」說著,月璃從身後變戲法一樣,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
「姐姐,是什麼?」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好漂亮。」沁雪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把巴掌大小的算盤,用的是珊瑚珠子,並不貴重,但是漂亮極了,跟個小玩意似的掛在腰間,又實用又好看。
「喜歡嗎?」
「喜歡,謝謝姐姐。」
沁雪拿著小算盤,左看右看,不時扒拉幾下,愛不釋手。
「姐姐,我也有禮物送給姐姐。」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平安符,獻寶似的,「姐姐。」
月璃伸手接過,眼含熱淚。
兩世,沁雪都送過平安符給她,也只有她送。
「謝謝阿雪,姐姐很喜歡。」
沁雪笑眯眯地點點頭,一臉的幸福模樣,就知道姐姐會喜歡。
月璃看向窗外,前世的這一年,發生了許多事。
而自己的安排,也該提上日程了。
……
過了年,到處一派新氣象。
年後各家走動頻繁,月璃出門,都會帶著沁雪,等她回到京城,沁雪獨當一面,這些交際都很重要。
衛家也是。
自從上次見過衛老夫人,月璃便再未來過。
這麼些日子過去,疑問依然沒有答案,索性不再去想,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
她只需做好眼前的事。
衛凝如今對月璃的態度和以往天壤之別,除了對她有恩,其實是認真接觸下來,發現往日對她的看法確有誤會。
且經於小姐一事,人懂事了許多,這讓衛夫人感到欣慰,對月璃更是親近些。
雲雀樓下,梅花已經凋零,顯出光禿禿的枝幹。和梅開時的熱鬧形成鮮明對比。
風依舊是冷的,但是少了許多寒意。
春天,要來了。
「父親告訴我了。」衛宸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關於姑姑和你。」
衛宸的親姑姑,月璃的親生母親衛琉璃。
「嗯。」
「你居然是我的表妹,真是……」
衛宸輕笑了一聲,抿了抿嘴,似乎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
「出乎意料。」
「是,又驚喜。」
月璃聞言一笑,略低了低頭,長長的眼睫蓋住半灣流光,側臉微揚。
一笑,冰雪消融,百花盛開,四周的空氣仿佛都染上了花香味。
衛宸有長安第一公子的美名,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哪裡和眾人不同。
如今見了月璃,他才驚覺每個人確實是不一樣的。月璃的美很有味道,如酒香醇。
有些女子,容貌出眾,卻沒有東西支撐,那樣的美很粗淺,很難令人記住。
然月璃不同,她的美有東西駐守,一絲也不飄,外在和內在相輔相成,如時光靜靜鑄造的美人,散發著一絲絲歷久彌香的味道。
衛宸頭一次對一個人的外貌如此感興趣,如琢磨一件玉器一般,愛不釋手又小心翼翼。
這一點,在很久以後,他才察覺。
如今的少年人,感覺到的是奇怪,自己每次見她,都覺得自己的思想,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景象。
如同站在高山上,面前有一面鏡子,能看見雲上看他的角度。
原先總有些只緣身在此山中,如此能看清楚全貌,以及景色里自己的樣子,頗有些醍醐灌頂之感。
撥雲見霧。
耳聰目明。
很神奇的體驗。
「你是因為這個才拒絕母親的嗎?」
衛宸說的是他們之前的婚事,月璃自然是明白的。
「是。」
衛宸沒想到她答得如此坦然,一時不知該如何應話。
想問為什麼也問不出口。
「聽說表哥年底時過了會試,恭喜恭喜。」
「多謝表妹。」這個表妹叫得總感覺有些彆扭。
「那接下來,就是進士和殿試了,祝表哥馬到成功。」
「我會盡力而為。」
「表哥往後想留在哪裡?」
中了進士,朝廷會直接留任,具體分配到哪裡,普通的考生看運氣。
像衛宸這樣的官宦子弟,家裡總要運作一番,不至於被隨意分配。
「現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不過若是中了,父親希望我能去翰林院。」
翰林院?
月璃琢磨著,為什麼不是國子監,溫詢是國子監祭酒,能照料一二。
「祖父當年是翰林學士,翰林院還有些舊友,所以……」
原來如此,衛家做京官那會,就是在翰林院當值,衛老爺也是翰林出身,後來因為蕭家,才來了這長安做個府尹。
月璃長呼出一口氣,是自己魔障了,什麼都和京城掛上鉤。
也許,衛老夫人只是知道她娘還活著,卻不知道她在哪裡。
月璃今年十四,當年衛琉璃生下她後出事報喪,三年後才嫁給溫詢。
這三年裡,也很難說她娘沒有找過衛老夫人。
只是,離人歸的人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
還有她娘,為什麼完全變了個樣子,卻毫無痕跡。
這些日子,她到處打聽各類神醫,皆沒有任何線索。
重生一世,自是謹慎。
前世血和淚的教訓告訴她,不要忽略任何不正常的細節,窺一斑而知全豹,任何大事,都由許多小事促使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