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林山便來了。
進了屋,目不斜視,「林山見過大小姐。」
月璃對青崖點點頭,青崖打開中間隔斷的珠簾,走了出去。
月璃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
林山四十歲出頭,長相和名字一樣普通。
不過一身的氣勢還是和旁人不同。
和眾多程家暗衛一樣,林山是從軍出身。
程家是靠打仗打出來的富貴,想要退下來的從軍之人為自己做事,在軍中還是有些路子。
只是上下打點多費些錢就是。
程家對做事的人更是從不吝嗇。
「聽紀伯說,你有些身手,以後就留在我跟前,負責出行。」
「是。」林山當即跪下,這是主家給他的臉面。
「安排幾個人,最好是有些身手的,我隨時要用。做這些動靜小些,莫被人察覺。」
「想辦法擴充些人手,越多越好,不計代價。」
「和曲三娘打個招呼,我會去見她一面,定好了時間地點,我再另外知會你。」
林山認真聽著,一一記下。
對於這位小主子,對比於從前,實在讓人刮目相看。
說話井井有條,處事不疾不徐,他不敢有半點怠慢。
月璃吩咐了好些事,等林山退出去,叫了青崖進來。
「這幾日你去程家的藥鋪,配些防身的藥材,十日後,我和阿雪要去參加衛家的賞梅宴,內宅之中的腌臢,你知道要配什麼以防萬一。」
青崖怔在原地,一時不知道接什麼話,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著自己什麼地方露了馬腳。
月璃一愣,自己真是昏了頭。
「你讓大夫能用得上的都配一些,這些日子,跟著在鋪子裡做做樣子避人耳目就好,這種事必是偷偷摸摸,說出去,總是不好聽的。」
解釋有點干,但總比沒有的好。
「小姐你……」青崖還是惴惴不安,小姐每次都像能看穿她一樣,知道她愛吃什麼,知道她在想什麼。
甚至,或者還知道她的秘密。
每次,她都有無所遁形的感覺。但是另一方面,小姐對她極盡信任又讓她受寵若驚。
她為自己騙她利用她而羞愧不已。
一時,她不知如何自處。
「我之前見你在廚房將藥膳分得清清楚楚,想來會一些。」看著青崖的拘謹,月璃有些惱自己:太急切了。
「是,我……」
「不用解釋,我信你,下去吧,做好我交代的事就好。」
「是。」青崖點頭退下,不敢看月璃。
距離賞梅宴還有十來日,林山來了。
「我們的人去了邳州,找到了小姐說的人,但是那位小姐在半年前就病逝了。」
「怎麼會,消息確切嗎?」月璃滿臉不可置信。
「確切,整個邳州,叫這個名字,又是佟府的小姐,就只有那一位。」
月璃眉頭微蹙,她記得,那位佟小姐前世大約就是在年前的時候出現在世人面前。
她還想著這一世自己重生,早些認識她,可以結個善緣。
沒想到,病逝了。
看來,重生一次,有些人的命運也不一樣了。
這位佟小姐可是個大才之人,做的事也一件比一件驚天動地。
讓月璃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個叫「旗袍」的衣服,許多人覺得露骨風塵,她卻覺得極美。
還有那些讓人拍案叫絕的詩句。
她在太子府跟著女吏學習的時候,佟小姐的詩句是被當作教案的。
「可惜了。」如此奇女子,無聲無息的就不在了。
過了好一會,月璃想到什麼,忽地站起來,「林山,我現在要你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務必完成。」
「大小姐吩咐。」
「我有一個故事,我要你想辦法以最快的速度在長安傳揚出去,別讓人發現是我們做的。」
……
晚飯的時候,月璃問起沁雪這些日子的情況,紀伯交口稱讚。
「那些細作都查清了嗎?」
前世,二老爺名正言順地接管了長安的生意,也因為那些細作,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忠於侯爺的人驅趕了出去。
剩下的進京見她交代商鋪狀況,她那時候忙著和太子交好,很快就把生意全權交給了二老爺。
那些留下來的,自然都是原先二老爺安插的釘子,她都記得,這才有了那份名單。
那些人中,有的還是一路跟著父親起來的,誰能想到,他們有異心。
所以都說,人心隔肚皮。
「是,都是二老爺的人。」紀伯心裡五味陳雜,有幾個比他資歷還久。
那些人藏得好深,若不是小姐的名單寫得明白,他絕對不會懷疑。
一查之下,結果令他瞠目結舌,大失所望。
他也懊悔,侯爺身邊那麼多細作他竟然一無所知。
「父親的死,宮中的人可來查過?」
紀伯心中一猶豫,看了一眼月璃,說道,「查過,但是在這之前,有另一撥人也查過,抹去了丞相府的線索。」
「怪不得……」原來這就是她逃過一劫的原因。
「可知道是誰做的?丞相府嗎?」
「查不到蹤跡,不過很有可能是丞相府。」
做了見不得人的事,自然要把自己摘出去。
「不,不對,不是丞相府。」月璃喃喃。
蕭家若是知道父親和皇上的交易,一定不會輕舉妄動。
既然不是蕭家,那會是誰,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不過,無論對方什麼目的,救了她一命卻是真的。
月璃想著有些後怕。
她是在楊媽媽過世後重生回來的,那時候離父親去世已經一個多月,她就是想做些什麼也都晚了。
「紀伯,把那些二叔的細作,狠狠打一頓,送到二叔跟前去。這次跟我從京城來的人,也都一起送回去。」
從京城出發的時候,二叔可塞了不少人給她,恨不能把長安吃抹乾淨。
前世,二叔不僅得到了錢財,還得到了父親的爵位,這一次,她一個都不會讓他得逞。
「這樣就撕破臉了,大小姐是不是先迂迴些?」
「不用,現在不能要他們的命,嚇一嚇也是好的,不然真以為我好欺負,而且,我也不願意對著他們虛與委蛇了。」
「那以後,二老爺就會防著小姐。」
「無妨,就是要讓他心驚膽戰,讓他知道我猜到些什麼,我原本也沒打算將長安的鋪子交給他,以後有人說起來,我們也算名正言順。」
「那,雪小姐……」沁雪是侯府的三小姐,是侯府的人。
「阿雪不會和他們同流合污的。」
況且,動靜越大,她們越安全。月璃在心裡默默說著。
把矛頭對準二叔,就是要讓人相信父親的死是二叔的關係。
她現在沒有任何籌碼,能在宮中那位發難的情況下保住自己。
死過一次的人,總是格外惜命。多做一點,更保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