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蒼白的靠在榻上,朝陽慢慢蜷縮起身體。
長發如墨,整個身軀柔弱到仿佛一碰就會碎裂。
眼淚濕潤了眼角,身體的刺痛讓朝陽更加用力的抱緊了自己。
懷孕,仿佛更能刺激夢魘之毒的發作,從昨夜到現在,她這已經是第三次毒性發作了。
每一次,都生不如死。
「嘭!」內殿的門被用力推開,一陣涼風吹動朝陽的髮絲。
屋外的天變了,倒春寒的時候最冷,寒氣仿佛要逼進骨頭縫裡。
朝陽打了個寒顫,無力回眸。
「你要春夏去取落胎藥?」蕭君澤站在床邊,用力扯開朝陽身上的被褥。
朝陽蜷縮的身體抖的越發厲害,髮絲遮住臉頰,看不出情緒。
「說話!」蕭君澤扯住朝陽的手腕,卻破天荒沒有用力。
眼前的人兒太弱了,那手腕盈盈一握,仿佛稍稍用力就能斷裂。
「恭喜太子殿下復位東宮……」朝陽笑了一下,指著桌案上的兵法。「太子,兵書已寫完,您可答應放朝陽離開?」
她不要去和親……
「這麼迫不及待?」蕭君澤將人拽了起來,順勢抱住。「本王的孩子,你有什麼資格打掉?」
「太子何必故意為難朝陽,孩子……您會留?」朝陽苦澀的笑了一下,未曾豎起的髮絲凌亂但卻柔順。
蕭君澤看的有些失神,這樣的朝陽……反而有種羸弱美,美的讓人心顫。
「記住,不要輕易揣測本王的心思,留或者不留,都由本王說了算,別自作聰明。」蕭君澤伸手將朝陽抱在懷裡,再次警告。「你的命,這個孩子的命,都由本王說了算……」
朝陽無力的被蕭君澤抱在懷裡,眼眶有些濕潤。
是啊,都由蕭君澤說了算。
「王爺……朝陽不想去和親。」朝陽聲音有些哽咽,每個字都像是灼熱的火炭,燙傷咽喉。
她不想去和親,她不要再從一個深淵跳入另一個深淵,她厭倦了爾虞我詐,更厭惡陰謀算計。「你答應過的……朝陽助您登基稱帝,您放朝陽和娘親離開。」
朝陽,還想最後再信任蕭君澤一次,求他……不要送自己去和親。
「你不想去和親,那就乖乖聽話。」蕭君澤深吸了口涼氣,他總是厭惡朝陽倔強的像快石頭,不肯真的彎下姿態來懇求自己。
可當朝陽真的放下了一身驕傲,求他別送她去和親……
他居然,心動了。
他的女人,為什麼要送去和親。
他娶的是沈雲柔,既然朝陽替嫁了,那朝陽只能是沈雲柔。
至於真正的沈雲柔,享受了朝陽的付出,那就該付出相應的代價。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朝陽,還需要再忍耐一段時間,至少……等他坐穩那個位置。
等一切塵埃落定,再也無人能威脅他。
「好……朝陽會聽話。」朝陽慌亂點頭,小心翼翼的抱住蕭君澤,像是討好一般慢慢收緊雙手。
她很清楚,就算自己再聰明,憑藉一己之力想要在奉天活下去,幾乎不可能。
她娘親白狸比誰都要聰明,可結果呢?還不是沒有逃離奉天還搭上了木景炎的命。
聰明,在權勢面前一文不值。
她如今只能信任蕭君澤,也必須想辦法利用蕭君澤。
否則,隆帝死前,她寸步難行,舉步維艱。
蕭君澤的身體僵了一下,似乎很滿意朝陽的討好。
這是朝陽第一次……主動抱他。
朝陽本就瘦弱,身子像是浮柳,肌膚若凝滯。蕭君澤一直都承認,他對朝陽很滿意,至少……對她這副身子滿意的很。
就這麼拱手讓人,還真是會覺得可惜呢。
得寸進尺的抱緊朝陽,蕭君澤的手開始不安分起來。
「嘔!」朝陽全身緊繃,本就不是本意討好,胃裡越發翻江倒海。
蕭君澤蹙了蹙眉,明顯不悅。
「真是麻煩。」壓低聲音說了一句,暗惱女人懷孕是一件麻煩事。「早知如此,從一開始便該讓你服下落紅。」
反正,他也從來不覺得朝陽配給他生孩子。
朝陽趴在床邊的身體慢慢涼透,髮絲下的嘴角透著苦澀的笑意。
蕭君澤……還真是沒有心啊。
是啊,她只是個負責取悅他的奴隸,怎麼有資格生下他的子嗣,甚至連懷上他孩子的資格都沒有。
「殿下,隆帝命薛神醫前來替王妃把脈安胎。」門外,婢女小聲開口。
朝陽的呼吸凝滯,手指慢慢握緊。
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就算蕭君澤暫時沒有打掉她肚子裡的孩子,隆帝也是絕對不會讓她留下這個孩子的。
「進來吧。」蕭君澤的臉色有些難看,他知道這是隆帝在警告他。
「恭喜太子殿下。」薛神醫先是向蕭君澤祝賀,隨即深意的再次開口。「陛下聽聞王妃有孕,夜裡不安,讓臣來好好把脈,確保子嗣安穩。」
朝陽冷笑了一下,慢慢坐直了身子。
真是諷刺。
「王妃脈象很弱,臣開一些安胎的藥物,儘快讓王妃服下。」替朝陽把了脈,薛神醫眼底閃過一絲驚愕。
這朝陽正處在夢魘之毒發作,她是如何隱忍的如此淡定自若,仿佛……無事一般。
仔細的重新把了脈,明明夢魘毒發時候全身骨頭都疼的如同萬蟻啃食,就算是壯年男子也不可能做到如此神情自然。
仿佛……只是虛弱一般。
嘆了口氣,薛神醫搖了搖頭。
也是個可憐人罷了。
就像是她母親白狸。
母女兩人都讓人惋惜,可她們的命運卻也都是從一開始就註定好的。
註定她們兩人都是帝國權勢之間的犧牲品。
「太子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深意的看了蕭君澤一眼,薛神醫走出內殿。
蕭君澤緊隨其後,回眸看著朝陽。
朝陽只是安靜的坐著,握緊的手指顫抖著出賣了她的隱忍。
深呼了口氣,在兩人離開後,朝陽才疼的摔在了床榻上。
她太疼了……
額頭浸出汗珠,口腔也因為隱忍而血腥氣十足。
權臣皇家,這些人的虛偽……朝陽已經看得透徹。
「娘親……再等等,很快……」
很快,她們就能自由了。
遠離朝堂,遠離皇宮。
遠離各國權勢中心,去往西域雪山,去白狸學藝的地方,見見娘親口中的千里無垠,冰封萬里。
……
院落中。
薛神醫看了蕭君澤一眼,小聲開口。「殿下可捨得這孩子?」
蕭君澤蹙眉,沒有說話。
「這孩子,留不得。」薛神醫嘆了口氣,再次開口。「不僅僅是陛下留不得這孩子,王妃現在的身子骨,也不能留下這孩子。」
「怎麼?」蕭君澤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