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歌緩緩起身,她剛才是故意換了一副驚惶失措的神態。
道:「我一向不做沒有勝算的事情,所以你可以放心,我知道自己逃不了,也沒這個心思了。」
她總算看清了三公子,此人就是一個頑劣固執的孩童,為了滿足自己的占有欲,他可以不擇手段。
對付這樣的人,就得反其道而行之。
三公子的唇角抿成直線,他總是習慣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令人琢磨不透他心裡的想法,神秘莫測。
他對沈長歌道:「我還以為你會寧折不彎呢,原是我高看你了。」
沈長歌道:「那公子可就抬舉我了,我貪生怕死,嫌貧愛富,還有你剛才所說的惡毒。」
儘管沈長歌頂著一張故意化丑的臉,三公子的目光始終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他們都是一樣的人,都無法把真實的自己暴露在陽光底下。
然而在漆黑的夜裡,卻如同明珠一般。
而她又與他不一樣,她的身上散發著一種對未來心存期待的氣息,仿佛靠近她,就能讓他心裡早已腐爛的地方,漸漸活過來。
她,是他的救贖。
他貪婪地想得到她的一切。
沈長歌不會知道,她無意闖入了一個人的世界。
自此一生,牽扯一生。
......
沈長歌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證據,現在一心只想離開三公子。
在這隻老狐狸面前,她的掩飾毫無作用,越是偽裝就越是容易暴露。
所以她何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明明白白敞開自己的意圖,令他放下戒心,以為她是無奈之舉。
沈長歌提出來:「三日後,是西周的燈火節,我想站在西周最高的佛塔塔頂上,看萬家燈火。」
三公子略微思慮了一會,問:「西周最高的佛塔......你想去金寧塔嗎?」
沈長歌反問:「你不是說,要帶我看盡天下風光嗎?而我現在,就想去那兒。」
三公子卻是突然笑了,笑容之中竟然還有幾分寵溺。
「依你便是,只要你在我身邊。」
他並沒有發現沈長歌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
......
這一夜,沈長歌依舊宿在三公子的房間裡。
三公子對她始終不放心,恨不能時時刻刻黏在她的身邊。
沈長歌靜靜躺在三公子身側,她的手指摸了摸脖頸上的玉哨。
沈長歌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證據,等她離開了三公子府邸,吹響這枚玉哨,慕珩留給她的暗衛就會出現,擺脫三公子並非難事。
就當沈長歌一心計劃著逃跑計劃的時候,三公子渾身開始發抖。
他像是陷入了夢魘,一遍遍地喊著:「阿爹,不......不要,不要趕走阿娘,不要......」
沈長歌坐起來,她蹙著眉頭打量著三公子,見他額頭上冒出越來越多的冷汗,臉色慘白如紙。
這是第一次,她看見三公子如此虛弱的狀態。
她也曾被夢魘所累,多次夢見前世冷宮的自己,那是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滋味,一瞬間,以為現在只是一場虛像,回到了那個地方。
沈長歌當然知道,即使三公子神志不清,她也不可能安然無恙離開。
沒有得到他的命令,這府里重重關卡,她闖不出去。
她掏出手帕,擦了擦他額上的汗,卻感覺他的額頭異常滾燙。是受了風寒嗎?
沈長歌輕聲問了句:「你還好麼?」
三公子卻一把抓住沈長歌的手,他緊緊地攥著,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喃喃道:「阿娘,不要走,不要......」
沈長歌回想了一會,難怪她從來沒聽見府里有人提起過三公子的娘,原來是早就離開了,而他的父親是誰,也沒有人提起,或許都是不敢提及吧。
她所知道的是,他隨母姓為凌,而他夢裡喊的也是他的母親,可見他與母親的關係似乎更要親密一些。
而他已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想做什麼不能?為何沒把他的母親接回來呢?
沈長歌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無奈三公子抓得太緊。
她喚了一聲:「公子?」
三公子沒有任何反應,他緊閉雙眼,默默地將頭靠向她的懷裡,然後將身子蜷縮成一團,
看得出來,他極度缺乏安全感,害怕失去。
「阿丑......」
三公子的聲音很細微,還是落進了沈長歌的耳朵里。
她倒是沒想到,在他的夢裡,會有她的存在。
三公子似乎有點得寸進尺,他死死抱住沈長歌的手臂,貪婪她懷中的溫暖。
沈長歌不喜旁人的觸碰,尤其是男子。
可她喚了幾遍,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沈長歌的語氣有些憤怒,她一把推開他,直接叫出了他的大名,「凌潯。」
三公子這才有了些感應,他漸漸地鬆開手,身子往角落靠去,一副很是委屈的樣子,將臉埋在被子裡面。
沈長歌搖了搖頭,她不知三公子是有意識還是沒意識。
她將被子給他蓋好,然後走下了床。
她暗笑幾聲,原來像三公子這樣的人,也會有脆弱的時候。
這一夜,沈長歌坐在窗邊,吹了一夜的風。
她這個人心冷,習慣了見死不救。
......
三公子醒來的時候,渾然不知道自己昨夜發生了什麼。
他看了一圈,沈長歌沒在房間裡,心裡頓時就急了。
三公子迅速推開門,問門外的僕從,問道:「阿醜人呢?」
僕從恭恭敬敬地回道:「阿丑姑娘去了廚房。」
三公子不太確信,又問了句:「真的嗎?」
僕從答:「真的。」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三公子此般在意過一個人。
這時候,三公子才發覺自己是真的很在意沈長歌。
他害怕她突然地消失不見。
多麼可惡啊,這才短短几天,三公子就感覺自己得了一種病,這是患得患失症,無藥可治。
......
這日,是西周的燈火節。
三公子如期,帶了沈長歌前去金寧塔。
就在這一日,他原以為是二人關係的進展,殊不知,卻是她處心積慮的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