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句話的時候,三公子的語氣顯然冷了許多。
他的眼神里透露著凜然殺機。
仿佛只要沈長歌生出半點逃走的心思,三公子就會捏斷她的脖子。
沈長歌手心裡漸漸生出冷汗,這是她第一次直面到三公子的暴戾,此前,他的臉上一直是帶著笑的,哪怕是殺人的時候。
而現在,三公子的臉沒有半點溫度,只有隱隱散發的殺氣。
沈長歌是個識時務者的人,她連忙賠笑,道:「公子,我沒想過逃走。」
聽到這句話,三公子臉上的危險氣息才漸漸消散。
那隻藍色瞳孔裡面的光澤也逐漸淡去,只是一瞬間內,三公子眸中突然帶了幾分可憐的神色,像只受傷的小狼犬。
三公子委屈兮兮地看著沈長歌,語氣里竟然帶了幾分撒嬌,道:「阿丑,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說罷,三公子朝沈長歌伸出小手指。
沈長歌無奈搖頭,她伸出手指。心道:三公子真是小孩子心性。
三公子牽唇一笑,道:「拉鉤。」
沈長歌對此人的變臉速度很是驚訝,仿佛還在上一秒,他一臉怒容說要殺了她,而現在,他的臉上卻是春風化雨般的和煦笑容。
果然,這男人的心思啊真是海底針,難猜!
三公子不僅沒有生氣了,心情反而好了幾倍。
他走到馬車外面,手裡接過沈長歌的小馬鞭,親自去駕馬車了。
這一路上,沈長歌的心情忐忑不安,希望小五能早點發現她的蹤跡。
三公子此人,實在太過危險了。
繼續待下去,保不准自己哪天會命喪於此。
馬車上的兩個人,一人極力想逃走,一人卻害怕被離開。
從這一刻起,就註定了結局的走向。
......
過了一個時辰。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輛馬車走得很慢。
三公子索性也不駕馬了,由著馬自己亂走。
他鑽了進來,對沈長歌道:「阿丑,唱首歌來聽聽。」
沈長歌吐出兩個字:「不會。」
這並非推辭,而是沈長歌真的不會唱歌。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真是說來慚愧,在唱歌跳舞這些方面,沈長歌是樣樣不精通。
西周女子一貫有的嬌柔美態,與她沒有半點關係。
三公子語氣有些失望,他問:「阿丑,連唱歌都不會,那你會幹什麼?我從前的婢女,都是能歌善舞、國色天香。」
沈長歌翻了個白眼,她在心裡暗暗說了兩個字:殺人。
......
其實,沈長歌在殺人這方面還挺有天賦的。
前世,她在殘生樓里就是最好的那一批人,後來被南宮奕帶走,他也是看中她的天賦,才親自教她武功,而她也成了他培養出來的最鋒利的一把刀。
走入軍隊之後,她一點點地,從最低級的士兵往上爬,成了令敵人聞風喪膽的蕭將軍。
只是這輩子,蕭將軍沒了,只有一個柔弱身子骨的沈長歌。
儘管沈長歌將那些招式牢記於心,終究是少了內力。對付幾個平常人不在話下,可若是對上那些頂尖高手,是沒有反擊之力,所以一開始,她就去買了小五。
可惜啊,她這雙手原本也是執劍橫刀怒殺人的,現在只能玩弄一些陰謀詭計了。
沈長歌輕聲說道:「公子說過了,我這種笨手笨腳的丫頭,什麼都是不會的。」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穩定三公子的心情,不能激怒他。
三公子不再看向沈長歌,他的目光望向前方,緩聲道:「有一種花,未開時毫不起眼,無人注意;開花時卻芬芳瀰漫、名動天下。」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異常溫柔,一字一字落在沈長歌的心頭。
聰明如她,自然知道他這番話是對她說的。
這一刻,三公子整個人沐浴在幽冷的月光下,周身灑滿了一層清輝。
公子如玉,美人若妖。
若他為女兒身,慕容惜見了,怕是要羞愧難當吧,這西周第一美人的名聲怕是要拱手相讓。
沈長歌想著想著,莫名有些失笑。
她道:「可若是這株花原本就不是花,而是混進去的野草呢?如何還能名動天下?」
三公子唇角一側彎成月牙弧度,他打開手中摺扇,搖搖生風。
果然摺扇和白衣是絕配,他在這兒,就是一幅畫。哪怕是站在慕珩面前,也絲毫不遜色。
他們二人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顏色。前者艷麗如紅,後者清冷如白。
三公子並不知道沈長歌在打量他,他接著自己的話,道:「疾風才知勁草力,哪怕是野草,也未必比不得名花。」
沈長歌反問了句:「那公子是名花還是勁草呢?」
三公子將這個問題拋給了沈長歌,他薄唇含笑,問:「阿丑,你覺得呢?」
風突然吹進馬車,夾雜著夜晚的濕冷。
三公子咳了幾聲,面色有些漲紅。
他咳嗽的樣子,看起來有些辛苦。
沈長歌不由懷疑,三公子身上是不是有隱疾?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疾病?
她側了個身,將轎簾掩好。
然後,沈長歌朝三公子遞出水壺,問:「公子,你還好嗎?」
三公子接過沈長歌遞來的水壺,他掏出一張手帕掩在鼻尖。
過了一會兒之後,三公子才吐出一口氣,臉色恢復過來,他將手帕塞回到衣袖。
沈長歌眼尖,她瞅見了三公子手帕上的絲絲血跡,儘管三公子掩飾得很快,也還是沒有逃脫她的眼睛。
這驗證了沈長歌的猜想,三公子身上應當是有某種疑難絕症,他在江湖中勢力如此之大,什麼靈丹妙藥沒有?可見不是簡單的病。
可江湖中,並沒有半點關於三公子有隱疾的傳言,他是故意隱藏嗎?
連沈長歌都能發現的事情,江湖中不可能沒有人發現。
三公子回過頭,驟然問了句:「阿丑,你在想什麼?"
沈長歌小心翼翼試探著問:「公子的身體是不大好嗎?」
三公子的目光有些飄然,他只是丟下一句:「人之一生,禍福有命,生死不問。好也是不好,不好亦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