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極力維持著嘴角的笑意,扯著的嘴角,淡淡的笑,竟比哭還難看。
但她還得勉強維持著笑意:「瀾兒你孝心可嘉啊……」
除了這句,沈氏實在想不出任何話去回復月千瀾。
生生把她的路堵死,啞口無言。
老夫人看著沈氏低眉順眼地向月千瀾道歉,她陰沉的臉色,漸漸地和緩了幾分。
「沈氏,你既然知道錯了,以後就不要亂發脾氣,遷怒旁人了。你要謹記……」
二夫人壓下滿心的憤怒,乖順地應了:「母親教訓的是,妾身定會謹記於心,即使再動怒,也不會遷怒無辜之人了。」
老夫人再不看沈氏一眼,也沒說讓她起身,反而轉頭看向周媽媽。
「快點把瀾丫頭扶進屋,她身體因為落水染了輕微風寒可不能大意。還有傾華,今天是她的生辰,壽星最大,不該受罪……」
周媽媽連忙請了月千瀾進屋,又吩咐兩個丫鬟扶起了月傾華。
月傾華眼見情形緩和,她不敢再忤逆老夫人,免得雪上加霜,她安靜地跟著進了屋,也沒去扶起沈氏。
沈氏一個人跪在門口,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她的一張臉,青白交加,覺得難堪極了。
「沈氏,你也起吧,先站著醒醒腿,等沈老爺向瀾兒道了歉賠了禮,你們再一起離開吧。」老夫人端起茶盞,淺淺地喝了幾口熱茶,冷聲道。
沈氏顫顫巍巍地自家掙扎著爬起來了,整個人都在發抖的,偏偏還不能坐下,這樣的站立,對於她來說,簡直是一場酷刑。
沈岩看著自家妹子經歷的刁難,他不由眸底閃過一絲狠厲,垂在袖擺里的手緩緩地攥成了拳頭。
老夫人這才又把目光遞向沈岩:「沈老爺,真正的受害者不是我,而是我的大孫女,你既然是來道歉的,那便向瀾兒致歉吧,只要她饒了你,那我便會既往不咎。」
月千瀾表現得極其惶恐不安,演技在線,實力飾演怯弱惶恐的小丫頭。
「祖母……這怎麼可以?他是舅舅,我是晚輩,怎麼能讓沈家舅舅向我賠罪?我實在受不起……」
老夫人不理月千瀾,淡淡瞥了眼臉色難看的沈岩。
「如果瀾兒不願意接受你的致歉,那你便帶著那幾箱金銀珠寶回去吧。你們沈家的嫡女尊貴,便能隨意謀害我們月家的女兒了嗎?你別忘了,瀾兒還是我們月府嫡女呢。她這嫡女身份,誰也不能否認……」
沈岩進退兩難,如果不向月千瀾道歉,那麼老夫人的氣就不會消,老夫人的氣不消,月丞相就會對他們頗有微詞。
沒了月丞相替他們撐腰,沈家的生意勢必做不下去。
可讓他向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卑躬屈膝……
「沈舅舅,靜香表妹推了我下水,這件事我可以不計較的,你也不必向我賠禮。你只需要求得祖母的原諒就可以了,我實在當不起你的大禮……」
沈岩這才把目光遞向了月千瀾,從前他總是聽沈氏說,這個嫡女乖順聽話,很好拿捏。
沈氏無數次暗地裡指使奴婢給月千瀾刁難,她都默默忍受,不敢反抗。
可這次,他怎麼覺得,這曾經傻白甜的月千瀾,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一言一行一字一句,雖然平淡無奇,卻漸漸地把人往絕路上逼。
看似溫潤平和,實則招招擊中別人的軟肋。
沈岩眸光微閃,咬咬牙,雙手抱拳沖向月千瀾行了一個彎身禮。
「大小姐有寬仁之量,我們沈家卻不能沒了分寸。這件事,確實是靜香錯了,我身為她的父親,實在應該向你賠禮道歉。為了表示誠意,我帶了十箱珠寶,其中六箱是留給老夫人的,其餘四箱,便全數贈予大小姐權當沈家的賠罪之禮。」
月千瀾扶著翠湖的手,連忙站起身,她的小臉微白,連忙扶起了沈岩。
她的模樣依舊惶恐,猶如一隻受了驚的兔子。
「沈舅舅,你這賠禮太重了,我只是一個小丫頭,實在無福消受啊。這些還是留給老夫人吧,我也用不了那麼多……」
沈岩做生意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他一眼便看出這個丫頭在佯裝惶恐。
雖然她面上全是驚懼不安,但她的眸子裡卻安靜得可怕,甚至不起一絲波瀾,他更看不到什麼害怕忐忑不安的目光。
沈岩有些胸悶,向來知道自己妹妹會演戲,卻不想今日,他總算遇見了一個更厲害的。
這個所謂的傻白甜月千瀾,其實是一個披著羊皮的狼吧?
溫柔怯弱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狡詐之心。
「大小姐,這些東西是你應得的,你不必覺得惶恐不安……」沈岩攥著拳頭,忍著肉疼,還得裝得溫柔和善一些,來安慰這個佯裝受了驚嚇的小姑娘。
憋屈,活了這麼多年,今天是他最憋屈,最難堪的一天。
這都什麼事兒,人家不想要,他還得硬塞,而且得塞得開心,要知道這次送來了十箱珠寶,他可是出了一次大血,偏偏流著血還得給別人遞刀子。
「祖母,瀾兒實在覺得惶恐,還請您替孫女做主……」月千瀾可憐兮兮地看向老夫人,尋求老人家的幫助。
其實,她哪是惶恐,眸底閃爍全是興奮之色。
整整四箱珠寶,相當於四萬兩紋銀。
這樣大的數目,可以買下很多的店鋪,是普通人一輩子都賺不了的錢財。
有了這四箱珠寶,她可以做很多事,很多事。
老夫人果然沒辜負她一片期待,老人家毫不在意地大手一揮,一錘定音:「行了,既然是你沈舅舅的一片歉意,你就別推脫了,這些都是你用命換來的,又有什麼承受不起的?祖母替你做主,你收下這珠寶,我和他們沈家的恩怨,也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了。
若你執意不收,那我也不收,只好請沈老爺搬了多少箱金銀進來,還搬多少出去。從此月家與沈家,橋歸橋路歸路,彼此再無干係。」
沈岩心下一沉,這怎麼行,他做了那麼多,無非是想靠住月家這個靠山。
他放棄了那麼多,絕不能功虧一簣。
他咬咬牙,下定決心豁出去了,他一撩衣袍,噗通一聲朝著月千瀾跪下了。
在場的眾人,全部都驚呆了,沈氏更是身子一晃,脊背狠狠地撞上了門板,不可置信地看著沈岩。
「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