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惑一路抱著沈眠知朝著山上走去,每走一步,他的腳步就沉重一分。
他已經感覺到懷裡的人氣息越來越弱。
沈眠知強撐著睜開眼。
「陸惑,我們能看到日落。」
陸惑點點頭:「等我們到山頂,差不多就要日落了。」
「今天……過得真快。」沈眠知靠在他的懷裡,感嘆一聲。
陸惑眉頭緊鎖:「是啊,今天過得真快。」
兩刻鐘後,兩人到了山頂。
山頂上,陽光傾瀉而下,崖邊的花閃著好看的光。
「陸惑,你放我下來。」沈眠知眼中也有光,拍了拍陸惑。
陸惑把她放下來,沒敢徹底放開手,在一旁扶著她往前走。
沈眠知看著天邊往下落的太陽,走到那片花海中,坐下來。
「好美。」
陸惑在她旁邊坐下,點頭道:「眠眠,世間萬物在我眼裡都不及你。」
「你就會哄我。」
「我什麼時候只是哄你,我說的都是真的。」
沈眠知靠在他的肩膀上:「陽光真暖,你更暖。」
陸惑側頭看她,嫻靜的小臉蒼白無血色,她緩緩閉上眼,聲音繾綣:「讓我靠一會兒。」
「眠眠,你若是累了,我們就回宮去吧。」
「不,我想在這看日落。」
陸惑握緊她的手,眼中緩緩溢出眼淚。
「好,以後你想看,我就陪你來這裡看。」
「陸惑。」沈眠知微微仰起臉,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我要在你的臉上留個印記,下輩子我看到你的時候能立刻認出你。」
陸惑的心頓時一顫,他抱緊沈眠知:「眠眠,別走。」
「陸惑,好想和你一起看日出啊!可惜……我好像……撐不到那時候了。」
傍晚的微風吹起了地上散落的花瓣,彩色的花瓣在相擁的兩個人周圍不斷飛舞。
沈眠知的手緩緩垂下,腦袋歪倒在陸惑的懷裡。
陸惑的喉嚨像是被扼住一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臉上的淚不斷地往下掉。
陸眠安背著陸軟跑上山頂,看到陸惑抱著沈眠知哭得一塌糊塗。
陸眠安整個人一僵,雙腳定在了原地,雙手不停地發抖。
母后……沒了……
陸軟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又看了看沈眠知和陸惑,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她從旁邊的花叢里摘下一束花走到沈眠知旁邊。
「父皇,母后怎麼了?母后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惹母后生氣了?父皇不慌,軟軟采了花送給母后,母后最喜歡花了。」陸軟把花塞到沈眠知的手裡,但是沈眠知的手根本握不住花束,花束掉在了地上。
陸軟抓著沈眠知的手:「父皇,母后的手好涼啊,我們回去吧,母后會生病的。」
「母后,你怎麼不理軟軟啊?」
「是不是軟軟做錯什麼事了?母后,你說出來,軟軟都改好不好?」
「母后,不要不理軟軟……軟軟害怕……」
陸眠安挪動步子走過來,陸惑才開口:「安安,把你妹妹帶走。」
「父皇……」
「走。」
陸眠安忍著眼淚,抱起陸軟:「軟軟乖,跟哥哥回去。」
小小的陸軟此刻雖然不明白髮生什麼事,但是隱約覺得母后醒不過來了。
一向乖巧的陸軟忽然號啕大哭:「不要,軟軟要和母后在一起,哥哥你快放開我。」
「軟軟聽話。」
「母后……軟軟要母后……」
「軟軟!」陸眠安沉聲,一字一句都像是咬著牙說出來的:「讓母后……走得安靜一些吧!」
「母后要去哪兒?」
「母后……要去一個……我們看不到的地方。」
「哥哥……母后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嗯。」
陸眠安抱著陸軟往回走,但並沒有走遠,而是站在一棵樹後,看著陸惑和沈眠知。
「哥哥……」
「軟軟……」陸眠安終於抑制不住,哭出聲來:「我們沒有母后了。」
陸軟吸了吸鼻子,趴在陸眠安的懷裡:「母后這麼喜歡軟軟,怎麼會把軟軟丟下……」
「軟軟,從明天開始,你只有哥哥了。」
「什麼意思?」
「因為……」陸眠安沒說下去,抱緊了陸軟。
太陽完全落下山,夜色落下來。
陸惑將沈眠知放在花海中央,將她的手交疊放在腹部,然後自己在她旁邊躺下來。
「眠眠,我陪你看日出。」
他看著天,睜著眼睛一直到天明。
當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陸惑笑了:「眠眠,你看,是日出,你覺得和日落哪一個更美?」
「我想陪你看一輩子日出和日落。」
「你等著我,我來了。」
說罷,陸惑從懷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藥,正要送到嘴邊。
「父皇……不要。」陸眠安跪在不遠處,懷裡抱著已經哭累了睡過去的陸軟,眼中含著淚。
「安安,該交代的朕已經交代了,南國交給你了!希望你做一個好君主,照顧好軟軟。」對不起,安安,軟軟,我不是一個好父親!
話音一落,陸惑把藥塞進嘴裡咽了下去,他轉頭笑著對沈眠知道:「眠眠,我來了。」
「父皇!」陸眠安眸子睜大,起身跑了幾步,腳下卻一個踉蹌,為了保護陸軟不受傷,他的膝蓋砸在地上,鮮血染紅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