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樓五層不斷傳出各種物體的破碎聲,
桌椅、窗戶甚至是牆體。
一場最為激烈而奇怪的戰鬥正在這層樓間進行著,
班長借著她最擅長的靈活性與速度,輾轉於冗長通道間的各個教室,但針對於她的追殺卻始終步步緊逼。
無論班長發動怎樣的攻擊,無論用她的利爪如何穿刺,無論如何藏匿,
都無法阻止甚至是延緩這份【追殺】。
多次嘗試過正面拼殺,
可羅狄就像是無法殺死一樣,無論身體遭到怎樣的創傷都不會受到影響,似乎只要那根脊柱存在,他就會如同殺人魔般持續追殺。
接連多次的拼殺下來,班長已經不再敢正面對抗了。
不過,整個過程卻有些奇怪,
就算羅狄發生了一種未知的變化,身體各項機能得到非常可怕的提升,
獲得了如同原始野獸般的追獵本能,
但班長依舊在速度層面占據優勢。
當前所處的環境也是【縫間】,作為構建縫間之一的班長,也同時占據著地理優勢。
如果她感覺不敵,完全可以利用速度優勢直接逃跑,快速撤出教學樓,
躲在學校的某個角落,藉由她最強大的偽裝能力而再次隱磨起來。
但是,
班長卻沒有選擇【逃跑】這個選項,
或是她已經知曉縫間的晉升即將結束,目前就只剩下她與郭老師,就算是逃跑也會被那天空中的漩渦所捕捉,甚至整個校園都滿是郭老師的眼線。
或是有什麼別的原因···
兜兜轉轉,半小時過去。
再次回到高三5班的教室,
班長在進入教室的第一時間,立馬關上前門並上鎖。
可下一秒,轟!
教室門直接就被端開,門軸都發生斷裂,連帶著班長一同向後飛出,身體也因此陷入短暫的失衡。
嗖!生有黑髮的殭屍刀竟然在鐵門被踢開的同時,一併飛來。
咔!
生長著牙齒的刀刃直接砍進班長的腹部,
投擲所蘊含的巨大力量載著班長的身體重重撞向對面的牆壁。
一聲沉悶的撞擊巨響後,
哇!
一大口鮮血再次噴出,
這已經是班長不知道多少次噴血,不知道多少次在追獵途中被傷,
班長在第一時間拔出完全插進她身體的殭屍刀,並撕下自己的一塊皮膚裹在刀刃表面,藉機將這把威脅性的兵器揣在背後。
就在她打算起身繼續逃離的時候,
剛剛站起的身體卻像是脫離控制似的突然墜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再想要起身,依舊如此,
甚至這一次還沒能起身一半就再次坐了下來。
班長看向她的手臂、手掌以及指骨,已經因為多次的粉碎性骨折而難以癒合,
雖然在調查員服裝以及角落的作用下勉強保持著整體性,但現如今已經達到極限,整隻手都在瘋狂顫抖,就連抓握都十分困難。
腹部也傳來一陣異樣感,
整個腹部幾乎被剛才的飛刀開膛,就連調查員的服裝都被損壞,能夠清晰看見裡面的各種內臟組織。
鮮血也開始在地面蔓延開來,
「我的身體居然已經爛到這種程度了嗎?
好奇怪,整個追殺過程我都有些茫然,就像電影裡的那些人類,不知不覺已經身中數刀。
太好了—...」
班長的表情並無多少變化,只是很平靜地看著這一切,隨後將目光逐漸上移。
熱浪已然襲來,
同樣渾身是傷,軀體表面存在著多條切口與貫穿性傷勢的羅狄已經回到了教室內,
在脊柱的支撐下,保持著完整地行動能力,甚至擔負著部分器官的基礎功能。
似乎感受到了獵物的行動力已被剝奪,
羅狄也不再狂奔,而是踩著電影間同款的腳步,
每一腳踩在地面而發出的聲音,似乎對應著獵物生命的最終倒計時。
靠在邊牆上的班長只是用她最擅長的偽裝笑容看著對方,好似已經徹底放棄,又好像在欣賞著什麼。
啪!
最後一步跨至班長的面前,
羅狄並未直接進行處決,因為他的手上沒有兵器。
殺人魔的執念根植於大腦,最終的處決必須用刀來完成。
被班長收納起來的殭屍刀就放在她的後腰處,一眼就能看到。
羅狄只能俯下身體,埋下頭,伸手抓向班長的後腰處,
也因為這樣的取刀動作,
讓他的腦袋幾乎搭在了班長的肩膀處,
拆掉包裹在殭屍刀表面的皮膚,一把握住刀柄,
業羅狄口中深深呼出一口滿載著灰的乾燥氣息。
既然連如此破綻百出的「取刀行為」都沒有受到班長的反抗,足以說明對方的行動力已經徹底喪失,剩下的便只是最終處決,
脊柱帶動著俯下的身體慢慢上移,
當羅狄的臉龐即將班長的肩膀處移走時,
咔~
班長早已粉碎性骨折的雙手竟然動了,速度很快,就像根本沒有受過傷一樣,而且是朝著羅狄的頭顱而來。
不過,
羅狄的脊柱卻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口腔間的舌頭也沒有拍響,沒有帶動身體進行任何形式的反擊。
原因很簡單,他並未感受到任何的殺意。
啪!
利爪並沒有切割或是貫穿頭顱,
滿是傷痕的手掌輕輕捧著羅狄的臉龐,
因為兩人的頭顱貼得很近,且沒有反抗的行為,班長只需要稍微用力就將羅狄的面龐拽到她的面前,相隔不到一寸。
即便是這樣很輕幅度的拉拽動作,也是讓班長的右手徹底粉碎,掉落在地而緩慢消散。
不過,也算是讓兩人面對面了,
班長用盡全力將虛弱的身體向前撐起,將冰冷的嘴唇輕輕貼了上去,但很快又耗盡力氣而靠回牆面。
雖然只是一瞬間的接觸,羅狄那被漆黑覆蓋的眼瞳竟浮現出一粒純白小點,迷惘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一些。
呼..··
分開之時,
班長的表情變了,變得與以往任何時候都不一樣,
是一種很自然的微笑,就好像一年前第一次找上羅狄,邀請去參加實踐時的微笑。
淚水湧出,
不停地流淌著,
「如果能早一點的話,如果能早一點遇見你,或許—--不,沒有或許。
能在一切結束前遇見你,我已經很滿足了。
你知道嗎?
一年以前,我每晚都會做夢,會在低語的牽引下夢到很可怕的東西,或是我的父親,或是我自己,或是那漆黑未知的角落深處。
但在半年前的寒假結束後,
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到了你,夢到了我再次去了你的家裡,夢到了我們坐在一起聊了很多東西。
我甚至能嘗到這份夢境的滋味,和你做的菜一樣美味·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找到了做人的感覺,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還活著,第一次沒有厭惡自己的身體。
差不多了~待會兒殺掉我以後,記得將小瑩送去醫務室。
我避開了要害,既沒有刺穿心臟也沒有破壞重要血管,只是將小高帶來的麻醉劑藉機注射,沒有過量。
只是小高他來得真不是時候,即便是我想要殺死那隻皮囊女人也並不容易呢·——·咳咳咳!
這次的縫間晉升存在著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怪物,與其給別人做墊腳石,
不如幫你墊。果然,你沒有讓我失望,你是最特殊的,我就知道自己不會看錯的。
地獄的烙印在最開始就已經生效了,而且你連接的世界似乎還不是最單純的地獄,實在是太好了。」
羅狄那乾燥的嘴唇間輕輕抖出一個個文字,
「你—·--從一開始就打算死在我的手裡。""
班長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似乎只要不說話,就能再多看一會兒。
她腹部的鮮血已然流盡,現在還能活著,完全依靠作為偽人的強大身體。
突然間,
班長的眼神一變,變得無比認真,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定似的。
她用盡全身最後力氣抬起手臂,一把抓住羅狄的衣領,
「答應我一件事。
你總是不願意面對明明已經發生,已經確定的事情。
就像明明已經猜出我的問題,卻一直因為我們的關係而選擇逃避。
哪怕是我當著你的面切下小高的腦袋,你在向我揮刀的時候依舊有所猶豫,幸好小瑩的到來才讓你下定決心。
【逃避】是弱者的選擇。
我死去以後,這場晉升就將結束,學校也將解封,你也是時候去面對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了。
那天我去你家裡的時候,聞到了你用清潔劑掩蓋的味道。
別再逃避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就去面對,今後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記得多說話,別總是一個人悶著。」
班長最後的這番話似乎觸碰到了羅狄的記憶深處,眼瞳間的白點狀瞳孔開始不斷放大,回歸到正常的瞳孔形狀,
而班長則在這個過程中逐漸死去,
那平日裡總是光彩熠熠的大眼晴,於此刻變得渙散而無神,淚腺也不再分泌任何的液體。
「吳雯———」
羅狄看著眼前已無生機的班長,看著聾拉下去的腦袋,
他沒有流淚,
也沒有遲疑,
高高舉起手中的屠刀,斜向斬落。
刷!
一顆早已糜爛發黑且表面有著角落縫隙的垂體被羅狄抓在手中,
感受著垂體的餘溫,
站在冰冷的屍體面前,
置身於兩人待了三年之久的教室內,
一口吞下,
籠罩於四中的漩渦狀黑幕在此刻散去,內外的時間流速保持一致。
那些還在校門外等待體考結束的家長們隱隱感受到了某種波動,
他們也下意識地看向校園,
其中有人突然警見了一處異常,在靠近校門的教學樓上端似乎有著一道人影躍下,翻閱圍牆,很快便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第十三號安置小區】
入住率已不足30%,
背脊外突的羅狄從小區門口沖至最深處的單元樓,整個過程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拿出鑰匙,
打開門,
父親的聲音立馬從裡面傳來:
「考得不錯,繼續加油。"
緊跟著又聽見了母親的聲音,
「路上小心。」
隨後姐姐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羅狄,我要帶爸爸媽媽出去玩了,家裡就拜託你了哦。」
羅狄習慣性地脫掉鞋子,換上拖鞋隔著換鞋區的隔斷,能勉強看到坐在餐桌前的父母背影,相當溫馨的畫面。
但隨著羅狄走到餐廳,眼前的情況卻完全變了,
三具表面還沾染著新鮮土壤而發臭的乾屍,端正坐在餐桌周圍,均沒有頭顱。
在他們的脖頸之上還插著三盒錄音機,每隔一段時間便會重複播放著相同的對話內容,
看著這一幕的羅狄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他只是安靜地回到臥室,
看向一眼那藏在床下還沾染看泥土的鐵秋。
這一次,
他不再需要讓家人出去旅遊,沒有再去伸手取出鐵鍬。
來到書桌前,
拿出鋼筆,翻開日記本,翻到全新的一頁,認真記錄著發生在今天的事情,一個字都不漏地記錄了下來。
鏡頭畫面從臥室移出,
來到家門口的鞋櫃之上,
相較於一年前這裡擺放著一家四口的合照外,現如今還另外放著用精緻木框裝飾的全新合照,是羅狄第一次與朋友們的合照。
因扳手腕而打翻在空中的火鍋盆占據著畫面中央,
照片左邊是一臉驚恐,又想要伸手挽回這一切的安娜,
照片右上角是坐在最裡面而神情鎮定的高宇軒,
照片左下角是開懷大笑,沒有任何偽裝負擔的班長,
以及照片右邊,第一次在朋友面前露出笑容的羅狄,
這時,
屋內響起了一陣聲音,
一陣固定頻率的響舌聲從臥室傳來嗒嗒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