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惶惶不安地回到宮裡,楊喜抵達御書房面聖復旨,戰戰兢兢地行禮:「皇上。」
皇帝從龍案後抬起頭:「蕭遠霆見到他兒子了?」
「沒。」楊喜回道,「九公主說公主府不比親王府,沒有一個像樣的男主人,男客不便入內。」
「這又是她的藉口?」皇帝臉色沉下來,「蕭雲衡不是男主人嗎?再說蕭遠霆要見自己的兒子天經地義,讓下人帶著去見了就是,她阻攔什麼?」
楊喜低著頭,沉默了片刻,「今日九公主被邀請去了安尚書府做客,早早就回來了,之後聽說九公主的心情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在尚書府受了氣。」
皇帝皺眉:「子姝去了尚書府?」
「是。」
「誰邀請的?」
楊喜低頭回道:「好像是四公主。」
「她想幹什麼?」皇帝面露不悅,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見雲子姝得了太后的寵,想跟她攀關係?」
「奴才不知。」
皇帝心情瞬間壞到了極點,扔下手裡的奏摺,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語。
這兩天因為雲子姝的事情接二連三震怒卻無濟於事,命令雲子姝回去蕭家,雲子姝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不願回去。
他讓司滄離雲子姝遠點,結果他居然去給雲子姝做了貼身暗影衛。
他極力阻止雲子姝跟太后見面,她們偏偏在他面前正大光明地攀談維繫感情,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們祖孫關係好。
貴妃的千秋宴上,她都敢當面落貴妃的面子,完全不把他這個父皇和貴妃放在眼裡。
皇帝越想越是震怒,心頭像是有一團火燒得旺盛,燒得他五臟六腑灼灼生疼,要不是顧忌著太后和鳳家……還有那個總是跟他作對的司滄,他不可能縱容她如此放肆。
深深吸了一口氣,皇帝眉眼陰鬱下來:「讓太子過來。」
「是。」
「皇上,不好了!」一個內從匆匆走進御書房,跪在地上稟報,「吏部尚書安大人家裡出事了。」
皇帝神色一凜,下意識就想到是雲子姝惹出的禍端,冷冷道:「出了什麼事?」
「安家嫡子被人用匕首廢了一隻手,還下了毒。」內從回道,「安大人說外面的大夫解不了毒,想請太醫院的太醫過去看看,求皇上允許。」
什麼?
皇帝皺眉:「誰幹的?」
「安公子醒來之後,說……說是西平侯府的潘姑娘。」
皇帝瞬間沉默下來。
西平侯府?
安尚書的夫人潘氏出身西平侯府,潘家女兒是她的親侄女,有什麼理由暗害安懷山?
皇帝登基這麼多年,皇子之間勾心鬥角,嬪妃之間陰謀陷害,權貴之家的宅內鬥爭都有所耳聞,他不是輕易就被糊弄的人。
這件事明顯透著古怪。
然而如果安懷山自己咬定是潘家姑娘動的手,那其他人說再多都沒用。
「楊喜,你去太醫院挑個太醫,看看安家公子的手腕還能不能治好,再挑一個擅長解毒的,一併過去看看。」皇帝很快吩咐道,「讓明重錦跟你一起去,問問到底是什麼情況。」
明重錦是御林軍統領,城內外治安都歸他管,跟著太醫去安家看一看,代替皇上問幾句話,也算是皇恩浩蕩。
況且安懷山這件事情況特殊,自家人沒報案,沒告御狀,還動不到大理寺,讓明重錦走一趟是最合適的決定。
「奴才遵旨。」
楊喜離開之後,皇帝一個人待了很久,眉眼間籠罩著一層陰霾,他真後悔沒早些把這個反骨的女兒送回蕭家去,當初她鬧脾氣休夫,他就不該由著她的性子來,應該讓蕭夫人好好治治她這個叛逆反骨的毛病。
若強行把她困在蕭家,如今哪有這麼多糟心事?
「父皇。」太子云宸被請過來,恭敬地行禮參見,「您找兒臣過來?」
皇帝見著他,表情才稍稍好看一些:「你母妃今天心情怎麼樣?」
「兒臣一早去給母妃請安時,母妃看起來還好。」雲宸恭敬說道,「謝父皇關心。」
「這段時候發生的事情比較多,你也別總是在東宮待著,時常出宮去看看,跟世家公子們打好關係,趁年輕收服一些人為己所用。」皇帝說完,特意補充道,「偶爾也去探望一下蕭家嫡子,他畢竟是蕭將軍唯一的兒子,以後是你的得力幹將。」
雲宸琢磨著父皇話里的意思,緩緩點頭:「是,兒臣謹遵父皇旨意。」
皇帝看著他,忍不住在心裡跟雲子姝做了個比較,太子謙恭聽話,雲子姝叛逆反骨,太子是吳貴妃的兒子,雲子姝是已故商戶女皇后的女兒。
果然商戶出身的皇后,生出來的女兒也是個白眼狼。
皇帝在心裡陰沉地想著,根本不願意去正視自己和皇后的血脈被調換這個事實,只要知道當年真相的人都死了,他就是正統的皇族血脈,他的兒子,兒子的兒子,世世代代都是皇族。
誰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此時的蕭家書房裡,蕭遠霆也在吩咐他的心腹:「派人去打探雲子姝今日去安家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必須詳盡。」
「是。」
心腹離開之後,蕭遠霆獨自坐在書房裡,思索著近日來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心情沉重,鬱結於心。
一樁婚事鬧到如今這般地步,不管誰對誰錯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蕭家面子丟盡了,只怕里子也保不住。
想到雲子姝的倔強硬氣,想到司滄的庇護,蕭遠霆怎麼想都想不通,事情究竟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
這位皇族九公主早早沒了娘,就算身為嫡公主,在皇族中也沒什麼太強烈的存在感,更別提什麼恩寵,按理說,她根本不該有這樣的脾氣。
就算有脾氣,也不該有一再跟蕭家作對,跟皇上抗衡的底氣——對,在蕭遠霆看來,雲子姝屢次不遵聖旨,就是變相地抗衡皇上。
她甚至不把太子放在眼裡。
一個不受寵的九公主,她到底怎麼敢這麼做?
蕭遠霆抹了把臉,頭一次感覺自己看不透一個人,他以前小瞧了這位公主,若早知道會落到今日這個地步,他說什麼也不會輕易讓黎雪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