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妃見她這麼執拗,忍不住笑了笑:「如果我說了假話呢?你打算替他討個公道?」
雲子姝皺眉。
「你不妨問問他,需不需要你來替他討這個公道。」卦妃斜倚在榻上,「有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許會更好,較真太多只會平添不必要的煩惱。」
雲子姝平靜地看了她一會兒,須臾,頷首告辭。
走出天祿閣大門,迎面趙嬤嬤帶著幾個宮人匆匆而來,見面恭敬地行禮:「參見太子妃殿下。」
雲子姝表情淡漠:「有事?」
趙嬤嬤低頭說道:「皇后娘娘有急事想請您幫忙。」
「急事?」雲子姝淡哂,「皇后都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做到?」
「還請太子妃大人有大量。」趙嬤嬤語氣謙卑恭敬極了,「皇后娘娘她——」
「她找我幫什麼忙?」雲子姝淡問,「如果是為了司徒婉,那就不必多說什麼了,我沒興趣幫她。」
司徒婉現在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不,不是婉姑娘。」趙嬤嬤遲疑:「是為了煊少爺。」
雲子姝默了片刻:「司徒煊怎麼了?」
「煊少爺傷勢很重,一直不見好轉。」趙嬤嬤面泛憂心之色,「皇后娘娘就這麼一個侄子,生怕他出了什麼意外。」
「司徒煊傷勢不見好轉應該去找大夫,找我有什麼用?」雲子姝皺眉,「我又不是大夫。」
趙嬤嬤低聲解釋:「天下最好的大夫都在太醫院。」
雲子姝頓時瞭然:「皇后想要太醫去給司徒煊診治?」
「是。」趙嬤嬤連忙點頭,「一些珍貴藥材也只有太醫院採用,只是如今太子掌權,太醫院……他們不敢擅自做主……」
雲子姝沒說話,一時之間只覺得有種微妙而真切的感受在心扉徘徊。
果然只有掌權的人才有話語權,風向的改變永遠追隨著那個掌實權之人,這也是天下人為何都追逐權力的原因。
雲子姝轉頭望向宮中最高處的殿宇,那是象徵著權力頂峰的宮殿,滿朝文武臣服敬畏,天下臣民匍匐跪拜。
一人可定萬人生死,一人可予十世榮華。
在她不知不覺時,司滄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成了這個宮廷的實際掌權者——只等著九月的退位登基儀式,這座宮廷將徹底由他說了算。
雲子姝忽然心血來潮地想著,就眼下這個局勢,如果武帝突然改變主意,他跟司滄二人站在了權力的對立面,誰會成為最終贏家?
「太子妃殿下?」趙嬤嬤謹慎恭敬的聲音響起,喚回了雲子姝略微失神的思緒。
她收回視線,看向眼前這個忠心盡責的老嬤嬤,忽然饒有興味地開口:「趙嬤嬤。」
「老奴在。」
「跟著皇后這樣一個主子,你是不是挺憋屈的?」
明明是母儀天下的中宮皇后,身份尊貴,大權在握,卻偏偏作的一手好死,硬生生讓自己皇后的身份成了擺設,關鍵時候連使喚太醫的權力都沒有。
「老奴該死!」趙嬤嬤嚇得臉色發白,撲通一聲跪下,「老奴斷然不敢有如此想法,求太子妃明察!」
身後的宮人們齊齊跟著跪下。
雲子姝淡道:「起來吧。本宮就是與你隨口一說,不必這麼大反應。」
「是。」趙嬤嬤驚魂未定地站了起來,臉色還有些白,「老奴會一直盡心盡力侍奉皇后,斷不敢有其他想法。」
雲子姝嗯了一聲:「今晚我會跟太子說一說,你先回去吧。」
趙嬤嬤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又清楚雲子姝脾氣不是很好,只得屈膝行禮:「是,老奴告退。」
雲子姝不想把時間一直浪費在去見誰誰誰的路上,答應趙嬤嬤之後,很快帶著冷月和香蘭幾人出了宮。
要說皇后完全沒權力,倒也不太準確,只是如今司徒家處境尷尬——得了太子厭惡的家族,似乎已經能料到日後的結局。
太醫們只是不想冒著得罪太子的風險罷了。
回到太子府,雲子姝換了身單薄輕便的衣裳,坐在窗前喝茶。
眼下有孕在身,茶水已經換成了溫和的暖胃茶,香蘭從廚房端了一些剛出爐的點心,雲子姝吃了幾塊,隨後便細細翻閱起這本《東姝女王秘史》。
這本書是從衛東姝出生開始寫起,據說她出生那日天降異象,有高人批命此女命格極貴,有帝星之相。
帝星之相?
雲子姝目光落在這四個字上,似乎已經預見了她日後的死亡跟這四個字脫不了關係,倘若這本書只是史官記錄如此——不對。
雲子姝眉頭皺起。
這本書應該是算是正史,正史上怎麼可能如此沒有顧忌地直接記錄「帝星之相」這樣的批命?
這可是歷代皇帝之大忌。
哪怕是真的,在一個女子身上出現這種命格,也絕不可能被認可。
這樣的批命究竟是當時就流傳了出來,還是史官後來添加上去的?
一整個下午,雲子姝就安靜地坐在窗前翻閱著這本女王秘史,此前心頭生出的疑問仿佛得到了一些解答,然後雲子姝忽然就想通了。
不管文帝和東姝女王之間的事情是否與她有關,也不管卦妃是不是想引導她去追尋那些不切實際的往事,甚至司滄執意想讓她做攝政女王這個想法究竟跟東姝有沒有關係……她都不想浪費時間真的去追尋一個真相。
重活一次的雲子姝,不會否決前世今生的存在,她既然有機會重來一次,就證明冥冥之中確實有命運在安排,可她不想自尋煩惱。
重生一次可以改變命運,讓欺辱她的人得到應有的下場,但前世今生卻已輪迴過不知多少次,不可能回到過去糾正彌補已經發生的遺憾,那麼知道那麼多有何意義?
徒增煩惱罷了。
「東姝女王真是個厲害的女子。」冷月給雲子姝倒了杯茶,「殿下以後會跟她一樣厲害。」
雲子姝失笑:「是嗎?」
「不過宮廷秘史一向能引發人的好奇和探索的欲望。」冷月想了想,「不知道那位文帝和東姝女王究竟愛到了什麼程度……可能愛得很深,但有諸多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