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楚雲溪回府時,守門的小廝特意回稟邀功:
「大小姐,今日二小姐想要出府,被小的們攔下了。」
他們現在可清楚地知道,誰是真正的主子,誰是狐假虎威了。
「嗯,做得好,賞。」
楚雲溪心情不錯,她就是要讓楚雪兒明白,沒有嫡女的身份,她寸步難行。
小廝樂顛顛接了賞銀:
「謝過大小姐。」
當天下午,楚雲溪就收到了平遙長公主送來的請帖,當然,楚雪兒也收到了。
三日後舉辦賞花宴?
楚雲溪看著請柬上的日期,她似乎記得,平遙長公主的賞花宴,一般都與宮中春宴間隔一月以上,這次怎麼辦得這樣急?
「小姐,你要去赴宴嗎?」荷香擔憂地問。
她畢竟是君宏炎的親姐姐。即便前世,她們之間沒有多少交集,楚雲溪也不敢掉以輕心。
「我掐指一算,賞花宴那日,我應該會生病,不便出行,可能要辜負長公主的盛情了。」
荷香愣住,掐指一算?小姐說話,真是越來越有水平了。
「那,奴婢去將這帖子推拒了?」
楚雲溪卻道:
「這麼早推拒了做什麼?等賞花宴那日再說。」
「是,小姐。」
荷香明白了,早早推拒了,反倒讓對方早做應對。不如突然襲擊,咳咳,突然病了,來得措手不及。
「楚大小姐是要推拒什麼?」
楚雲溪與荷香一驚,這聲音?
楚雲溪心道不好,平遙長公主竟不讓人通稟,直接進了她的院子。
她忙迎了出來,果然見一女子雍容華貴,正立於她的院中。
「平遙長公主安好。我們府上的下人,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長公主來了,竟也不知通報一聲,有失遠迎,還望長公主恕罪。」
楚雲溪句句是指罵自家下人,平遙長公主又如何能聽不出,楚雲溪話中的言外之意。
是在怪自己不讓楚府的下人通報,便進了她的院子,不請自來。
可楚雲溪的語氣十分客氣,平遙長公主也就當作沒聽懂。畢竟她此行,另有目的。
「我知道楚大小姐素來不喜熱鬧,每每有宴席,便以生病為由推拒。可我此次舉辦賞花宴,卻主要是為了你,怕你又不賞臉,只好親自來請一請了。」
平遙長公主一改往日冷傲,態度頗為平易近人。
楚雲溪疑惑道:「為我?」
平遙長公主淺笑點頭。
「父皇最希望看到的,便是我們兄弟姊妹間,和睦相處。可此前的宮宴上,卻因為楚大小姐,讓太子殿下和安王……」
她的話只說一半,相信楚雲溪定然能聽懂。
「父皇不快,我這個做長女的,豈能坐視不管?楚大小姐,不知你能否給我這個薄面,定要來參加賞花宴才好。」
平遙長公主本就身份尊貴,如今又搬出皇帝這座大山。
楚雲溪若是如前世那般,不想與君凌雲有什麼牽連,或許還能冒著得罪長公主的風險推拒了。
可今時不同往日,她要以君凌雲太子妃的身份站穩腳跟,這些皇家關係,她就必須要處理好。
不能剛與安王撕破臉,轉眼又拂了長公主的面子。
她這個未來的皇家媳婦,如果還沒過門,便被扣上張揚跋扈,目無皇家的罪名,也不知還能不能守得住太子妃的位置。
楚雲溪溫婉一笑。
「讓長公主費心了,能去參加您的賞花宴,是臣女的福氣。」
平遙長公主滿意地點點頭。
「我就知道,楚大小姐是個明事理的,斷不會如外界傳言的那般,動輒尋死覓活。」
楚雲溪依然保持著禮貌的微笑,看來這龍潭虎穴,她是非去闖一闖不可了。
既然無法推拒,那便只能迎難而上了。
「長公主放心,賞花宴那日,臣女定不會缺席。」
平遙長公主本以為,此行不會順利。得費她些手段,不成想,楚雲溪竟如此識趣。
也許,她心底里對安王,還有念想?
「那就好,你將來要嫁入皇家,人情世故,也該多接觸一些。你若不嫌棄,我這個做皇姐的,自當為你引路。」
「多謝長公主。」
楚雲溪從善如流,一一應著。
「還未請長公主屋裡坐,實在是失禮。」
「不必了,我就在長公主府,等著你前來相聚了,屆時再閒話家常,今日我就先回去了。」
「恭送長公主。」
楚雲溪又施了一禮,平遙長公主這才轉身走了。
楚雲溪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嘆了口氣。
唉,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荷香憂心忡忡地問道:
「小姐,您真的要去參加那賞花宴啊?」
她怎麼看,都覺得那平遙長公主來者不善。
楚雲溪點點頭。
「去是要去的,不過要做些準備。」
人家明擺著是為了她,專門設的鴻門宴,她總不能空手前去,任人宰割。
荷香點點頭,她聽懂了小姐的意思,卻不知道要準備些什麼。
楚雲溪也不多言。
「今日我要早點歇息,你去幫我準備洗澡水吧。」
「啊?小姐,這才酉時,剛用過晚飯,也太早了些吧,您要不消消食再睡?」
荷香擔心楚雲溪,剛吃完就睡覺,會積食。
「快去快去,小姐我還有正事兒要辦呢。」
楚雲溪推著荷香往外去。
「哦,好。」
小姐說的每個字她都能聽懂,組在一起,她怎麼就聽不懂了呢?
睡覺等於辦正事兒?荷香搖搖頭,有些懷疑自己的智商了。
楚雲溪洗漱好,板板正正躺到床上,果真把睡覺當個正事兒來辦。
可越是這樣,她越是睡不著,直躺得後背都板了。
「荷香。」
「唉,來了,小姐,您還沒睡著呢?」半個時辰已經過去了。
楚雲溪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
「給我點支安神香吧。」
荷香古古怪怪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似乎也沒什麼異常。
小姐平時沾床就睡,這是怎麼了?
安神香燒到一半時,楚雲溪終於如願睡了過去。
輕車熟路地推開藏書塔的門,意念一動,一樓變成了整整齊齊的醫書。
她記得有幾本關於解毒的書,她得有備無患。
翻找了好久,她才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百消丹,一種能解百毒的配方。
萬一這一世,平遙長公主也跟君宏炎一樣,喪心病狂。有了這百消丹,至少她還能保命。
她看了兩遍,牢牢記住其中的用藥和配比,楚雲溪這才推開大門,出了夢境。
她怕忘了,不敢多耽擱,馬上去書案前,一口氣記錄下來,這才放心。
又另外寫了一張,想著也要送給君凌雲一份,他可比自己的處境更危機四伏。
做完這些,天色已經漸亮了,她打了個哈欠,睏乏得厲害,原來在夢中,她也是真實消耗體力的。
「小姐?你怎麼又起了?」
荷香被她出來的腳步聲吵醒,小姐這兩日是怎麼了?天天起得這樣早。
楚雲溪想了想,還是沒有將採買藥材的事兒交給荷香。
荷香是她的貼身丫鬟,容易暴露。
這事兒,還是得隱秘些做,要是讓平遙長公主知道她早有防備,說不得會有更狠辣的法子等著她呢。
「出來。」
她跑到院中喊了一句,暗一暗二立馬現身。
楚雲溪頗為驚奇,也不知他們日常在哪兒休息。
「太子妃有何吩咐?」
楚雲溪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們二人一眼,長公主長驅直入,他們也不知道提醒她一聲。
她就不信,憑他們二人的本事,連這一點也做不到。到底不是她自己的屬下。
暗一暗二被楚雲溪看得有些心虛,楚小姐難道是在埋怨他們,沒有提醒她長公主進府?
太子殿下只吩咐他們,要保護好楚小姐的安全。
平遙長公主一沒動口罵,二沒動手打。
何況,誰知道楚小姐心裡,是想不想見平遙長公主。
只是,他們現在越想,越覺得心虛是怎麼回事兒呢?
楚雲溪心道算了,畢竟她現在對人家有事相求。
楚雲溪收回視線,掏出自己記錄下的藥方,遞給他們:
「你們能否幫我準備這些藥材?」
畢竟是君凌雲的人,她用得也不太心安理得。
「是,謹遵楚小姐吩咐!」
二人一聽,楚雲溪不是來興師問罪的,都鬆了一口氣,急忙應是。
「別在同一家買齊,分開幾家買。多買幾份。」
楚雲溪又囑咐了一句。
「是!」
「買完將方子給太子殿下即可,這是解百毒的方子,留著備用。」
「是!」
兩人也不知道楚雲溪是何用意,心道可別是想用這方子,害他們主子吧?
不管如何,先將方子拿到手再說。
「去吧!」
楚雲溪話落,暗一暗二半句廢話都沒有,領命就消失了。
楚雲溪不禁腹誹,暗衛果然高冷。她要是也有這樣的屬下就好了,能全心全意為她辦事兒。
「小姐,您真的會醫術啊?」
荷香驚奇不已。
「我哪裡會什麼醫術?」
楚雲溪好笑,她身邊連個懂醫的人都沒有,她要跟誰學醫去。
「那,那方子?」
荷香指著院子,她家小姐就像個百寶箱,想要什麼都能自己掏出來。
「不過是知道幾個方子罷了,靠腦子背下來的。」
楚雲溪指指自己的腦瓜兒,給荷香解惑。
「原來是這樣。」
荷香懂了,小姐從小就聰明,不管是什麼書,背一兩遍就全記下來了。
不像楚雪兒,日日背,還不如小姐背得好。
楚雲溪又打了個哈欠。
「荷香,我今日要睡覺,誰也別打擾我。」她已經發現了,那藏書塔,只有晚上能入夢一次。
「啊?」
小姐昨夜睡得那樣早,還用了安神香,白天還要睡?
「小姐,吃過早飯再睡吧?」
楚雲溪哈欠連連:
「不行了,撐不住了,別喊我用飯了,我要睡覺。」
她說著已經鑽進被窩,荷香無奈地給她掖好被子。
小姐這幾日,著實有點反常,該不會是病了吧?
她伸手在楚雲溪頭上摸了摸,似乎也不燙。
見楚雲溪已經呼吸均勻,荷香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楚雲溪睡了半日,睡得舒坦了,一翻身,將身邊的被子抱到懷裡,真舒服啊,暖暖的,還有股清洌的味道,不由蹭了蹭。
反應過來什麼,她猛地睜開眼,就看到一張放大的俊顏,一雙黑眸,還饒有興致地盯著她看。
她噌地坐起,抱著被子挪到牆角,像個受驚的小鹿。
這人,這人怎麼不聲不響地,就到了她的床上?
「你,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來的?來多久了?」
她炸毛地連環問。
「溪兒能日日去我的東宮,我就不能來溪兒的閨房看看了?」
看著她跳腳的樣子,君凌雲也坐起身,整了整褶皺的衣服。
這人怎麼能這麼,這麼無恥啊,她的閨房,能和他的東宮一樣嗎?
見他起身去了桌邊,楚雲溪才稍稍打開被子,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寢衣還在,這才放下心來。
「荷香,小蓮!」
這倆丫頭去哪兒偷懶了,她睡著覺,就能讓人進了她的屋,看她回頭怎麼收拾她們。
「荷香,小蓮!」
她喊了兩遍也不見有人進來。
「溪兒有什麼需要,可以跟我說。」君凌雲好整以暇地倒了杯水,遞到她面前。「剛起床,先喝口水。」
楚雲溪真想翻個白眼,難道他不覺得,她應該先穿衣服嗎?
可她到底不敢如此造次,不甘不願地接過杯子,喝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