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玩得興起,有些嫌棄演武場太小,乾脆縱身跳出了院子,落在了外面的樹梢上。
拇指粗細的樹枝猛地往下一沉,但隨著石破天躬膝吸氣,不僅沒有折斷,反而是反彈上來,將石破天彈得更高更遠,落在了另一處樹梢上。
石破天覺得甚是有趣,想試試自己到底能跳多高跳多遠,全力催動內力,借著反彈之力,再次向遠處跳去。
曲洋的輕身功法並不以速度見長,而是以靈巧和瞬間爆發為核心。
但,石破天內力實在太過雄厚。
對別人來說,消耗甚大且會對身體造成不小壓力的瞬間爆發,對他來說,就和喝水呼吸一般簡單。
他直接將瞬間爆發變成了持久爆發,速度之快已經遠超這輕功本身該有的。
眾華山弟子只看見人影一閃而過,凝目望時,就已經消失不見。
只能通過遠處樹林上方,無數沖天而起嘎嘎亂叫的飛鳥,大致判斷出石破天的位置。
而這點動靜也很快變遠變小,直至完全消失。
石破天則已經將這些都拋諸腦後,完全沉浸在了自我突破當中。
每一次彈跳都是用盡全部全力,只求跳的更高更遠。
在這過程中,他也不斷調整改進著自己的呼吸節奏身體落點,不知不覺之間,就將學自別人的輕功身法變成了最適合自己的輕功身法。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人也到了後山深處。
石破天停了下來,這才發覺肚子裡已經餓的厲害。
他目光四下一陣張望,很快就在林間發現了幾隻野雞,身子一躍而下,
一把就抓住了野雞的脖子,用力捏斷。
其餘幾隻野雞受到驚嚇想要逃走,但石破天已經再次撲上去來,身形如電,幾次騰挪間,就將四散逃走的野雞全部抓住,一併捏斷了脖子。
石破天滿心歡喜:「以前我遇到這種情況,最多也就能抓住一兩隻,現在一個都別想逃。」
找來一根樹藤將野雞全部綁在一起,又到山邊覓到兩塊黑色燧石,在溪邊生了個火,拔乾淨雞毛,串在樹枝上,燒烤起來。
過不多時,濃香四溢。
石破天咽了咽口水,只等著野雞烤熟之後就大快朵頤,忽然神情一愜,
卻是猛地想起了當日與張三李四喝酒結拜的場景。
石破天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忍不住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我上輩子死了之後,張三李四兩位哥哥怎麼樣了?還有阿黃、阿秀、師父、老伯伯、叮叮噹噹、侍劍姐姐他們·.."
「小師妹說人死之後並不是立刻投胎,還要在陰曹地府呆上很多年。我現在都已經這麼大了,阿黃、阿秀他們應該也都已經去世了吧。
一7
難得的,石破天心情有些低落,連胃口都小了許多。
烤好的八隻野雞隻吃了五隻,剩下三隻用樹葉裹著塞進懷裡,開始尋找回去的路。
他來時滿腦子都是如何跳的更高跳的更遠,哪棵樹更高彈性更好,
根本沒有留意方向路線。
石破天想的第一個辦法就是紫霞神功通過氣味找路,但很快他就發現,
他是在半空中樹梢上一蹦一跳來到這的,不僅沒有留下什麼氣味,連經過的痕跡都沒有。
沒有辦法,石破天只能大致估摸了個方向,施展出輕功疾馳,準備先離開這片荒山老林,到城鎮上找個人問路。
正奔之間,石破天忽然注意到遠處半山腰處有一道身影,白須青袍,身形消瘦,神氣抑鬱,臉如金紙,行走於危崖峭壁之間如履平地,迅速異常。
「老伯伯!老伯伯!」
石破天大喜過望,一邊大聲呼喊著招手,一邊追了上去。
白須老者好似是沒有聽到,腳下不停,飄飄下了山崖,往深山當中而去。
石破天好不容易遇到個人,自然是不肯錯過,直接縱身跳上樹梢,全力施展輕功,高來高去,完全不受地形影響,筆直追上前去。
兩人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看。
眼見著他就要追上,那白須老者忽然轉了個方向,繞到了山崖後面。
等他趕到崖後的時候,面前已經失去了老者的身影。
「老伯伯!老伯伯!」
石破天喊了兩聲,始終不見有人回答,乾脆施展出紫霞神功,循著老者留下的味道追了過去。
他繞過這處山崖,沿著崎嶇山路,又往前走了七八里地,便見一條小溪流淌,溪邊是一片稀疏的樹林。
林中空地上坐落著一間不大的木屋,外面用籬笆圍出了個小院子。
白須老者風清揚見石破天竟然找了過來,眉頭一皺,待看到石破天臉上隱現的紫氣的時候,臉上又露出了一抹驚訝之色。
緊接著,他就看見石破天鼻子一嗅一嗅的。
風清揚愣住了。
等他意識到石破天這是在做什麼的時候,睜大了眼睛,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不過,他到底見多—·
胚!
再見多識廣,也沒見過有人這麼用紫霞神功的啊!
風清揚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做好表情管理,冷冷望向了石破天。
他本不願和華山弟子有任何接觸,但石破天都找到了這裡,他這時候走,就顯得是他怕了石破天。
這是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風清揚也在心裡暗暗揣測著石破天的來意。
是認出了自己的身份,一路找過來的?
還是只個巧合?
「老伯伯。」
石破天躬身施了一禮,正準備要問路的,目光見風清揚面前桌子上的東西,張了嘴巴,有些難以置信:「老伯伯,你每天都吃這些東西嗎?難怪你的臉色這麼差!這樣可不行,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風清揚:「???
石破天開口的稱呼就讓風清揚愣了一下,等聽到石破天的話,風清揚直接懵了。
他想過無數種可能,萬萬沒想到石破天第一句話竟然在關心他吃什麼。
石破天將手伸進懷裡,剛想要將烤雞拿出來,又想到風清揚這麼大的年紀了,也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問道:「老伯伯,你這裡有米嗎?我給你熬點粥喝。」
風清揚目光緊緊盯著石破天,見他神色真摯不似作偽,更覺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道:「小子,你追了我這一路,就是為了給我熬碗粥?」
石破天搖頭道:「我是來找你問路的。不過,這事不著急,我先給你熬些粥喝。」
目光掃過這空空蕩蕩的小院子、老舊的木屋、低矮的柵欄,石破天眼中流露出一抹追憶之色,他小時候和娘、阿黃一起住的地方,就和這裡差不多。
石破天很快就找到了廚房的位置,進去之後就發現了鍋碗瓢盆和放在角落的米缸。
石破天一邊留水淘米,一邊問道:「老伯伯,你一個人在這裡住嗎?你的家人呢?」
風清揚並不相信石破天的話,想看看他究竟是要搞什麼鬼,也就沒阻止石破天,冷聲道:「都死了。」
石破天動作一頓,不可置信地望了風清揚一眼,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小時候好歲還有娘和阿黃在一起,雖然娘經常打他罵他不理他,阿黃也不會說話,但也算有個伴。
這老伯伯實在是太可憐了。
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
石破天只一想到風清揚一個人在黑夜裡縮成一團的模樣,心裡就陣陣發酸,他實在太理解這種感覺了,說道:「老伯伯,我以後會經常來找你,陪你說話的。」
風清揚:「???」這是把我當成孤寡老人了?
風清揚聽出了石破天嗓音裡帶著幾分哭腔,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岳不群這是收了個什麼徒弟?
他不是已經看到我這一身輕功?
他不應該問我為什麼會在華山後山嗎?
風清揚活了這麼多年,見過的人不計其數,但像石破天這樣的還是第一他有些搞不明白石破天在想些什麼。
石破天生怕風清揚會感到孤單,一邊幹活,一邊詢問著風清揚年輕時候的經歷這是石破天在和謝煙客相處時學到的經驗。
像這種年紀大的老伯伯,就喜歡聊他們過去的事情。
風清揚目光微微一凝,心中暗道:「總算是來了!開始想辦法套我的話,摸我的底了!」
換做別人這樣問他,風清揚必然是要提起幾分警惕,但現在卻是鬆了口氣實在是石破天的表現太過反常,
這樣打探身份來歷反倒是他比較熟悉的領域。
風清揚道:「小子,你打探別人身份的時候,是不是要先將自己的情況說個清楚?」
石破天見風清揚難得願意開口,心中一喜,說道:「我是華山派的大弟子令狐沖,我師父是華山派掌門君子劍岳不群——.."
說起華山的事情,石破天頓時滔滔不絕講了起來。
從師父師娘對他有多好,講到他和岳靈珊偷偷溜下山,再到去開封洛陽找平一指看病。
風清揚前面聽得直撇嘴,待聽到石破天去找平一指看病,忍不住打斷道:「你得了什麼病?還值得千里迢迢去找平一指?」
石破天說道:「我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師父師娘一開始以為我得的是離魂症,小師妹就想著帶我去找平一指,後來他們才發現我沒有得病,是覺醒了宿慧。」
風清揚大吃一驚:「覺醒了宿慧?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石破天道:「是真的!我記得上輩子的事情!我上輩子叫做狗雜種,這是我娘給我取的名字,雖然不太好聽—."
石破天說話認真誠懇,有一種特殊的魅力。
哪怕他說的內容聽上去匪夷所思,仍讓人不自覺得有幾分相信。
風清揚聽得認真,不自覺得就開始發問,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不過,他始終保持著警惕,並沒有泄露自己的身份,只詢問著石破天的各種情況。
石破天沒有任何隱瞞,將自己宿慧覺醒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講了出來風清揚聽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但見石破天說的井井有條,許多細節都絲毫不差,完全不像是說謊,又不得不信。
一直到石破天將粥熬好,風清揚才猛然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和石破天聊了大半個時辰。
說的話,比自己這二十年來說的還要多。
石破天說道:「老伯伯,你先喝粥,等你吃飽了,我們再聊。」
風清揚說道:「你愛說不說。」拿起勺子,喝了起來,只喝了一口,眼晴就是一亮,下勺速度不自覺得就加快了幾分。
風清揚這些年因為當初劍氣之爭一事滿心自責愧疚,說是隱居在華山後山,實在是自囚於華山後山,平日裡不與人接觸,只偶爾下山買些米麵,配以野菜野果為食。
這也是他內力如此深厚,卻面如薄金的原因。
石破天這粥不僅火候把握的恰到好處,而且還將他帶來的雞肉切碎放了進去,這對久不知肉味的風清揚來說,自然也就是無上美味。
石破天最明白孤獨的滋味,在風清揚吃飯的時候,就繼續講了起來,也不忘隨時給風清揚把空碗補上。
風清揚一邊喝著粥,一邊聽石破天講他的事情,偶爾也會點評上兩句,
諸如青城派劍法是不怎麼樣、林遠圖的辟邪劍法有點意思但也就那樣-···
就在他又一次習慣性的去接碗的時候,石破天說道:「老伯伯,這是最後一碗了。」
風清揚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將那大半鍋的粥都吃了乾乾淨淨,老臉一紅,
將碗放回了桌上,強行轉移了話題:「小子,你今天是準備呆在這裡不走了嗎?」
石破天一愣,抬起頭,這才發現頭頂已經是紅霞密布,夕陽西斜。
石破天連連搖手:「不行,不行。我沒和師父師娘說我今天不回去,他們會擔心我的。老伯伯,你知道玉女峰怎麼走嗎?」
風清揚嘀咕了一句:「岳不群倒是找了個乖徒弟。」隨後,就給石破天指明了玉女峰的方向。
「老伯伯,我先回去了!過幾天我再來找你!」
石破天眼見著時間不早,也不再逗留,向風清揚道別之後,施展出輕功一路疾馳。很快就消失在了山林之間。
風清揚望著石破天的背影消失不見,這才相信石破天真的只是來問個路,為自己煮粥陪自己說話,也完全是出自善良本心。
回頭望了眼自己的院子。
風清揚猶豫了一下。
沒有選擇離開。
端起桌上的粥,喝了個乾淨。
這粥味道只能算一般,但浪費總是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