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
身穿大紅軍服的軍官在前,高舉戰刀,胸前繡著的金色鳳威徽章,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
同時數量眾多的三磅輕炮,隨著中央步兵的大舉壓上,在騎兵的掩護下伴隨著進攻。
這叫步炮協同!
十里外,鳳威軍大營。
「亂七八糟!」
周世顯放下千里鏡,眉頭大皺,教訓著:「步兵推進的太快,打旗號,叫步兵慢一點,等等炮營!」
這是鳳威軍成立以來,第一次大規模的步,炮協同作戰,可效果讓周世顯很不滿意,亂七八糟的!
「輕敵,冒進,自以為是!」
長官的咆哮聲中,周圍一個個軍服筆挺的將官,被訓斥的抬不起頭。
周世顯火冒三丈:「去,叫步兵慢一點,不協同還要炮兵做什麼?」
「撤職,撤職!」
怨不得他大發雷霆,就這兩下子,打打李自成的農民軍還行,真遇上了列強是要吃大虧的!
步炮協同怎麼打,都寫在操典里了,一上陣還是出現了中央步兵,與炮兵,騎兵脫節的現象。
「石亨!」
周世顯咆哮著,順口叫了一個名字,又拍了拍腦袋,想起來了……手下最順手的參謀軍官被他派去朝鮮了。
氣糊塗了。
往十幾個參謀軍官里看了一樣,徐徐道:「李平桂!」
「標下在!」
被點到名字的參謀軍官,大喜過往,砰的一拳錘在了護心鏡上,單膝下拜行了個軍禮。
「去,給本鎮撤了那個貪功冒進的混蛋!」
兩軍陣前,將前線指揮官解除職務,這年代沒人敢這麼幹,可周世顯敢,這是他鳳威軍獨特的指揮體系。
垂直式的參謀司體系。
這麼複雜的指揮,當然不可能用旗號完成,鳳威軍中正在推行的旗語,也無法下達如此繁瑣的作戰命令。
「去。」
周世顯一臉陰沉,怒道:「叫步兵推進的慢一些,違令者,軍法處置!」
他取出一隻炭筆,一塊白色木板寫好了手令,做好了標記,交給派出去的參謀軍官。
「標下遵令!」
年輕的參謀軍官翻身上馬,帶著幾個傳令兵疾馳而去,就地將前線指揮官解職,擔負起指揮重任。
「哎。」
一個個沒點到名字的參謀,嘆了口氣,這個李平桂呀,可真是狗屎運,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了。
已經是第二個參謀軍官放出去領軍了。
李遷在一旁摸了摸鼻子,有點尷尬,前線指揮官是他舉薦的,當年在遼軍的老兄弟,在遼軍里也算一把好手,可……
不太行呀。
步炮協同這麼複雜的戰術,老軍官接受的太慢,還是不如大人身旁這些後生們接受的快。
「大人息怒。」
李遷上前幾步,勸了勸,其實也怨不得前線將士冒進,這些天軍中都在傳言,說大人要恢復大秦時期的勛田制度。
恢復十級功勳,按照功勳大小授田,這事兒傳的有鼻子有眼的,怨不得大傢伙立功心切。
這可是滅國之戰,誰不想立個頭功?
「嗯。」
周世顯點點頭,又舉起千里鏡觀察戰場。
前線,順軍大營。
周世顯還在大發雷霆,覺得步炮協同打的稀爛,可已經把李錦壓的快喘不過氣了,險些翻身上馬,掉頭逃走。
裝備代差,戰術……差了兩代都不止!
他就是個流寇,農民出身,上過幾年私塾打了不少仗,他哪裡見過步炮協同這麼高端的戰術呀?
說是步炮協同,其實很簡單,就是先用大炮轟,大炮轟完了步兵沖,步兵沖完了大炮轟,大炮轟完了步兵再沖。
這就是滾動,波浪式的平推碾壓。
說簡單也很複雜。
這需要步,騎,炮多兵種協同,對一隻軍隊的紀律,戰術素養,戰鬥意志的要求極高。
同時代的歐洲,步炮協同也是剛剛興起呢。
「三里,兩里,一里……」
一里已經進入到了鳳威軍輕炮的射程,步兵輕炮架設起來,可比重炮輕鬆容易的多。
鳳威軍足足裝備了六十四門輕炮!
這些輕炮也用四輪馬車拖拽,跑的飛快,遠遠看上去成群結隊,好似一群又一群嗜血的蚊子。
「嗵,嗵,嗵,嗵!」
火光閃爍,成片的白色硝煙升騰起來,炮彈帶著呼嘯聲低空掠過,好似冰雹一般砸在了順軍頭上。
順軍被砸懵了,最前線的五萬兵馬出現了致命的動搖。
「嘩,嘩,嘩!」
輕炮轟,步兵沖,眼看著就要進入重火槍射程了,慌亂中前線順軍點燃了殘存的幾百輛火箭車。
「啾……」
火箭車就是大號二踢腳,根本就談不上準度,就是靠著數量多,兩軍對壘時糊在對方臉上。
「鐺,鐺,鐺!」
幾支亂躥的火箭落入火槍方陣,幾個士兵倒了下去,給鳳威軍造成了二十來個人的傷亡。
很快這些火箭車,又被成群結隊的步兵炮摧毀。
「啊!」
一聲慘叫,李錦猛的一縮脖子,一塊尖銳的木塊擦著臉掠過,擦出了一道血痕,鮮血很快流了下來。
他疼的齜牙咧嘴,擦了擦眼睛,又期待的看了過去。
「嘩,嘩,嘩!」
火箭車並未阻止明軍的進攻。
三百步!
「站……定!」
「嘟嘟嘟。」
哨聲響起,口令指揮下,明軍第一線的步兵營就地展開,在李錦眼皮子底下列成了兩排橫隊,並且開始點燃火繩。
「嘟嘟嘟。」
刺耳的哨聲過後,可怕的火槍齊射響起。
「砰,砰……噼啪!」
眨眼間便是一輪可怕的齊射,彈丸如冰雹一般落下,將前線順軍射翻,如割麥子一般成片倒下。
「噗噗噗。」
車陣被打的四分五裂,凍土上綻放著一朵朵冰花,混雜著血花,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個步兵營停下來,展開,機械的射擊。
「咚,咚,咚咚咚!」
從頭到尾那催命的鼓聲,從未停止。
「嘩啦。」
前排退後,就地裝填。
後排上前,列隊,射擊,永無止境的金屬風暴。
到了鳳威軍第七個步兵營展開,在重步兵掩護下,列成了兩排橫隊,順軍已經徹底崩潰了。
對一隻主要由舊明軍,叛軍,山賊,馬匪組成的軍隊來說,這樣的戰鬥太殘忍了,這樣的傷亡無法承受。
崩潰,洛陽東郊多達六萬順軍全線崩潰,潰兵如潮水一般,向著敞開的洛陽城涌去,攔不住。
人擠人,人挨人,連滾帶爬的順軍潰兵很快將城門堵死了。
前頭是槍林彈雨,炮火密集,後頭是擠成一團的潰兵,互相踩踏,推搡著,想要逃回洛陽城。
可越是想逃,就誰也逃不掉。
「完了。」
李錦呆呆站著,他前後左右全是潰兵,這時候才日上三竿,別說堅守三天了,他連一上午都沒撐住。
潰兵如退潮一般洶湧,可怕的混亂如瘟疫一般在二十萬順軍中蔓延著,甚至蔓延到了南郊,高一功的部隊去了。
南郊高一功還在猛攻。
「全完了。」
大冬天,李錦好似被澆了一盆涼水,從頭到腳涼透了,他再怎麼也想不到,他五六萬兵馬連一上午都撐不住!
東郊陣地崩盤了。
他沒守住,他成為了大順的罪人,等到鳳威軍收拾了他,向著南邊壓過去……正在和孫傳庭,李岩激戰的高一功所部也要完了。
這便是決戰,一個點被突破了,崩潰了,就會全線動搖。
從李錦抽搐的嘴角,憋出了兩個字:「搖旗。」
他能在歷史上留下一筆,自然不是等閒人物,他也留了後手,李自成把大順軍一半的家底交給他了。
大順三堵牆,總兵力大約四萬。
李錦手中握著兩萬,就在不遠處,洛陽城牆的東北角藏著呢,借著城牆的掩護形成了視覺上的死角。
這兩萬騎兵還沒有暴露。
這本來是李錦的總預備隊,留著決勝的時候沖陣用,可萬萬沒想到一開戰就用上了。
「搖旗!」
全線崩盤他別無選擇,只能讓三堵牆,讓大順的精華力量去拼,希望能夠扭轉敗局。
何為三堵牆?
就是一個重裝騎兵軍,衝起來排成三列,前排用騎兵槍,長兵器,後兩排用短柄大砍刀。
說是重裝騎兵也不算,三堵牆的裝備比八旗差一些,可又比輕騎兵甲冑厚一些,算是大明特色的中型騎兵,兼具機動性和衝擊力。
鎖子甲外頭套一層棉甲,這是當年大明邊軍騎兵的配備,其實就是大明九邊騎兵的戰術,被李自成學會了。
李錦咬了咬牙,嘶吼道:「放響箭。」
一枚響箭沖天而起,不久,大地隨之震顫起來。
十里外,鳳威軍帥營。
「哈哈!」
李遷一拍大腿,跳了起來,發出一聲輕笑:「來了。」
周世顯舉著千里鏡,眼睛眯了起來,瞧著從洛陽城西北方,城牆後頭的視覺死角里,大批身穿藍色軍服的騎兵,如潮水一般湧來。
「三堵牆來了。」
一個個參謀軍官舉起千里鏡,看了過去,指指點點的。
等的就是三堵牆!
周世顯微微一笑,順軍打急了,要拼命了,終於把老本也拿出來了,順朝總兵力五十萬,他並未放在眼中。
只有三堵牆還能看一看,
兩萬精騎滾滾而來,在曠野間馳騁著,形成了一片藍色的海洋,直插鳳威軍前線作戰的一個步兵旅團。
隨著大地震顫,三堵牆開始加速,在加速中熟練的逐漸向兩翼展開,形成了一個攻擊弧形陣。
第一排披雙層甲,持騎兵槍,後兩排手持大刀,清一色的短柄大砍刀,在日光照耀下閃爍著寒光。
有點看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