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敬儀殿中,黃老四氣呼呼的。
老四一直想要營造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皇帝,可他實在是做不到,就裝了半年多,裝不下去了。
他還奇怪,為什麼那麼多皇帝,總是龍顏震怒,整整就急眼。
現在他是知道了,不是皇帝們願意急眼,是實在忍不住。
「荒唐,荒唐至極!」
老四氣歸氣,但是也沒踹個書案扔個茶杯什麼的,整壞了還得自己花錢買,不值當。
「捉狼軍出關,難道楚擎就沒有出關嗎,難不成,上了戰陣,涼戎賊子只殺世家子,不殺楚擎嗎,一派胡言。」
黃老四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還有那江月生,飯桶,當真是飯桶,楚擎在時,那些監察使,那些世家,連個屁都不敢放,這才過去多久,這些世家,這些官員,這些監察使,竟又敢冒頭!」
事實的起因是剛剛在議政殿中,一個監察使站了出來,倒是沒彈劾楚擎,就是說捉狼軍不是官軍,更不隸屬於邊軍,就這麼貿然出關了,還帶著一群世家子,不像話,這個先例不能開,要是朝廷不管,今天誰帶著一群人出關了,明天又是一群人帶著家將下人出關了,那成什麼事了。
老四認為這完全就是放屁,完全是偷換了概念,再者說了,除了捉狼軍,誰還敢出關將腦袋別褲腰帶上,明明是揚大昌國威,到了這監察使嘴裡,就成了楚擎帶著一群捉狼軍軍卒跑草原上過家家去了。
「老奴以為,那劉姓監察使,不過是試探一番罷了,今日在朝堂上,如此言說,若是…」
孫安看了眼黃老四的臉色:「若是陛下置之不理,怕是用不了幾日,便會愈演愈烈。」
黃老四何嘗不知,略顯幽怨的說道:「這楚擎也是,糊塗,太過糊塗,出關便出關,為何要帶著一群世家子,這些酒囊飯袋有何用處,戰陣之上拖後腿不說,還平添了不少京中的麻煩事,明日散朝後,告知那飯桶江月生,朕不願再看京中這些世家蹦躂。」
孫安應了聲「是」,又看了眼老四,滿心槽點。
小老帝啊,不是人家江月生辦事不力,主要還是你區別待遇。
以前楚擎在京中的時候,那是往死里整世家,不說你支持吧,你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任由楚擎往死里折騰。
可換了江月生坐鎮千騎營,也學楚擎那樣,往死里整世家,結果你這個不讓,那個不行的,江月生還不敢忤逆你,搞的畏首畏尾的,能怪人家嗎。
「還有一事,派人去鴻臚寺,去涼戎那裡打探一番,金狼王,當真要因一個滑稽至極的夢再興刀兵不成。」
「是。」
本來黃老四沒將涼戎當回事,之前就收到過幾封軍報,說金狼王大汗又開始抽風了。
可現在又鬧出個兵部尚書邴韜的事,這也不得不讓老四憂心。
前幾天他見了吳王昌承恪,昌承恪挺實在,說沒錯,對,嗯呢,就是,邴韜那老王八蛋是準備造反,但是和我沒關係啊,一分錢關係都沒有。
黃老四肯定是不相信昌承恪的,但是幾乎已經確定了這件事,這也就是說,要是涼戎打來,那邊邴韜也會造反,一個涼戎不可怕,邊軍能守住,大不了再多調派一些折衝府軍伍過去。
一個邴韜也不可怕,南關軍伍的戰鬥力不敢說很拉胯吧,反正不咋地,最多就是個劃地為王嘚瑟兩天,慢慢收復就可以了,而且他也準備將楚文盛派去。
可一旦涼戎也來,邴韜也反,那麻煩就大了。
所以老四想要通過各種方式來確定,確定涼戎是否真的會打過來。
噸噸噸灌了一口茶,老四也無心看奏摺,大致算了一下自己有多少鬧心的事。
涼戎那邊,算一件,南關,算一件,加上楚擎又要被集火,也算一件,而且帶領世家子出關,現在在京中已有傳言,各個版本的傳言,比如打擊世家針對世家,或是殺一些牧民冒領軍功等等。
主要是這三件事,而這三件事,都耽誤老四選秀了。
不能選秀,老四就很鬧心。
這一鬧心,老四就來氣,越想那些世家越來氣,突然雙眼一亮,一拍桌子:「有了。」
「陛下您的意思是?」
「這些世家,當真以為楚擎離了京,朕就收拾不了他們了。」
老四冷哼一聲:「朕,只是每日要處理政務分身乏術,這才不願意將心神耗費在他們的身上,既然這些京中世家找死,就別怪朕無情了。」
孫安瞳孔微縮。
要知道收拾世家這一塊,一直是老四的弱項,因為得顧及聲明。
像楚擎那種情況,很特殊,本身就是萬人恨活畜生了,名聲已經觸底了,根本不在乎,可老四不是,一直營造著寬厚仁德的形象,所以才有所顧忌。
「陛下,您的意思…」
「呵。」老四露出了那種天子獨有的君臨天下唯我獨尊的神情,淡淡的說道:「去,取紙筆來,朕親筆寫上一封信,准叫這些世家叫苦不迭。」
孫安困惑了:「陛下是準備將信件寫給何人。」
老四那種天子掌控一切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淡淡的說道:「送去邊關,問問楚擎,該怎麼收拾這些世家。」
孫安:「…」
注意到孫安呆滯的神情,老四沒好氣說道:「朕說了,每日處理國事,哪有那麼多精力對付這些不老實的世家,再者說,與朕又無關,世家要噁心的是他楚擎,又不是朕。」
孫安滿面佩服的神情。
老四這皇帝當的,是越來越專業了,瞅瞅這不要臉的勁兒吧,面不紅氣不喘,當初你管人家借錢的時候想啥了?
「陛下,老奴倒是有一計,雖說不能讓這些世家閉上嘴巴,卻說不準,可讓他們安生一些時日。」
「你有一計?」
「是。」
老四樂了:「你還能有什麼計策,說說。」
「讓千騎營放出消息,說陛下準備將楚擎召回,嚇嚇那些世家。」
老四神情微動,陷入了沉默。
足足過了許久,老四突然沒頭沒尾的說道:「楚擎曾經說過,人與人接觸的久了,便能心意相通。」
「陛下您的意思是…。」
「你竟然與朕想到一塊去了,哈哈哈哈。」老四大笑道:「朕也是如此想的,只是一直未和你說罷了,竟敢竊了朕的妙計,也罷,念你忠心耿耿,朕這次不追究你了,就扣你兩個月俸祿吧。」
孫安的笑容,帶著幾分心酸。
黃老四隨意的問道:「對了,你的俸祿扣到什麼時候了?」
「正興七十八年九月。」
黃老四略顯狐疑:「你能活到那時候吧?」
「老奴盡力。」
「好,努力活著吧。」
孫安笑容愈發牽強。
還好咱家是太監,要不然子子孫孫都還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