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擎一直都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人,決定好了,就和個大爺似的一揮手,讓探馬去找陶蔚然了。
這種事,他覺得陶蔚然應該很擅長。
結果還沒等陶蔚然來,楚擎又想到了捉狼軍新卒的問題,相親大會的事瞬間拋到了腦後,帶著一群小弟們前往捉狼軍大營。
這次回關,完全是始料不及的事。
雖然出了關,也殺了敵,經歷過生死,並肩而戰,可楚擎還是沒把握,沒把握那些世家子們對捉狼軍,對同袍們有了歸屬感,也不知道第二次出關,這些新卒是否還會自願。
到了大營後,剛下馬,林骸與宋忠迎了上來。
林、宋二人,算是老搭檔了,林骸不用說,戰爭上的猛將,直面過生死,解剖過恐懼,為戰陣而生,也會為戰陣而死,每每奉戰身先士卒,而宋忠,同樣是老卒,作戰經驗豐富,但是在捉狼軍中,大多擔任「指導員」的工作。
二人走來後,宋忠還是那副憨厚的模樣。
「都聽說了,聽兄弟們說了,少爺不愧是楚家的種,老宋我心裡痛快啊,少爺英武。」
楚擎尷尬一笑,自己是聽鸚鵡的,光靠嘴了。
跑草原外圍溜達一圈,一沒偷,二沒搶,也不知道哪裡給老爹爭光了。
親眼確定了楚擎四肢健在,臉也沒破相,好像還稍微胖了點後,宋忠這才匯報了一下留守營的情況。
又來了二百多新卒,不過說新卒也不準確,因為其中有五十多人是六大營的老卒,主動提出要跑到捉狼軍這邊混。
事實上,這些老卒都屬於是「關係戶」,想來捉狼軍的老卒太多了,這五十多人為了說服上官,嘴皮子都磨破了,手段百出,這才加入了捉狼軍。
其實捉狼軍並不屬於是朝廷的官方軍隊,類似於僱傭兵,完了還沒軍餉。
當年楚文盛組建捉狼軍的時候,從來不發糧餉,有能耐就跟老子出關搶去,沒底薪,只有提成,搶的越多,賺的越多,發家致富,就在草原。
結果不言而喻,涼戎比邊軍還窮,別說房子首付了,自己還得往裡搭點,給戰死兄弟們的親族安家費。
但是對很多軍伍來說,糧餉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出關,而不是一輩子守在關牆之上等著涼賊上門。
到了後期,捉狼軍戰績斐然,兵部也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認了捉狼軍的存在,糧餉讓邊關發放。
楚文盛還是看不上,首先六大營的糧餉都沒足額發放,再一個是就算足額發放了也沒多少。
現在楚擎接了捉狼軍的大旗,待遇不用說,糧餉是普通軍伍的五倍。
一開始楚擎想按照普通軍伍十倍的糧餉發放來著,福三怕影響不好,這才變成了五倍。
入了營,楚擎哭笑不得,二百多新卒,包括那些六大營老卒,都在訓練,趴地上匍匐前進。
而訓他們的,竟然是那些原本的新卒。
徐小跑喊的最響,甩著馬鞭大吼道:「給老子把身子都壓低,看看你們長那個醜樣子,害怕髒了臉不成,老子乃是旬陽道第一美男子,當初照樣將腦袋插泥里,給老子停住!」
楚擎驚呆了:「這怎麼是新卒在訓新卒?」
宋忠解釋道:「上了戰陣,出了關,便是老卒,捉狼軍歷來的規矩,老卒可訓新卒。」
「那能行嗎?」
宋忠微微一笑,沒有過多解釋。
練兵,訓新卒,他是行家。
那些世家子和百姓之子,說是上了戰陣成了老卒,其實還是新卒,他和楚擎有同樣的擔心,怕這些世家子回來之後不肯再出關。
所以昨夜回來後,宋忠就讓那些世家子們和新卒們吹牛B,說他們去了草原如何如何,怎麼幹掉的前哨部落,又是怎麼一起宰了兩個王子等等。
這群世家子們,可算抖起來了,給自己吹的和項羽轉世似的,收穫了更多新卒敬佩和艷羨的目光,包括那些六大營的老卒。
尤其是徐小跑,人氣最高,這小子非說他睡了金狼王大汗的女人…的閨女。
很多老卒從軍多年,可不服也不行,從軍時間再長出過關,就在城牆上放箭,概念不同。
軍營嘛,拳頭大就是道理,關牆後的,不如關牆上射箭的,關牆上射箭的,不如騎著馬出去追敵的,騎著馬出去追敵的,不如捉狼軍,這就是邊軍的食物鏈,捉狼軍無疑是在頂層。
小胖子胡申志那就和徐小跑的跟班似的,咋咋呼呼的叫道:「當初徐哥在泥里,趴了一天一夜,你們這算什麼,都給小爺我好好趴著。」
其他那些世家子也是,剛回關,本身就不用訓練,可以睡懶覺,結果一個個起都的特別早,就為了折磨新卒,連罵帶踹的,比當初訓他們的老卒還橫,也更加招人恨。
楚擎進入了軍帳後,讓人將徐小跑和胡申志叫來,他有事要問。
徐小跑和胡胖子進來後,楚擎指了指旁邊的凳子,剛要說「坐」,二人並肩而站,施了個軍禮。
楚擎先是看向了胡胖子,笑道:「那麼多新卒,我能記住名字的,只有兩個人,胡敦敦你是其中一個。」
胡申志受寵若驚,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我知道你從軍,加入捉狼軍,是為了保全你爹,和我們混熟了,也好打著我們的名頭給你爹避禍,你的情況,陶大人與我提過,望原城是沒有文官的,但是如今的望原城已是今非昔比,沒有治民的文官可不成,一會我會寫封信給京中的宰輔南宮大人,來回不到兩個月,將你爹調任到望原城南郊,也就是邊弓城,邊保衙署,不是一把手,而是屬官,一把手應該是田海龍,你爹要是能去,就給田海龍打下手,負責軍民諸事,算是平調,只要無過,便是有功。」
胡申志神情大動,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三個響頭磕在地上,眼淚順著下巴就開始流淌,哽咽的連感謝的話都說不出來。
楚擎面色如常,這個禮,他該受。
之前他問過探馬們,關於胡申志老爹的情況。
旬陽道官場的水很深,當然,各道或者說是昌朝的所有官場,水都很深,沒有根腳,很難立身。
胡申志的老爹胡砯的情況就極為特殊,不是出自世家,卻能混到縣丞的位置,雖然是芝麻綠豆一般的小官,也極為難得,貪,但是貪的不多,貪的錢財,都送給世家或者上官了,要說是好官,肯定不算,但是要說壞吧,也壞不到哪去,相比旬陽道其他官員,還算不錯的。
根據探馬了解到的消息,胡砯還算有能力,在夾縫中生存這麼多年,一般人也做不到,而且初到官場剛剛為官時,也是一腔熱血為民為公道,可惜,最終遭了無數次社會毒打,稜角也被磨平了,只能隨波逐流。
楚擎這麼打算也是無奈至極,京中文臣,他認識不了幾個,人家也不可能過來,只能就近委任,問題是六大營全是武將,人家都有活干,那麼只剩下旬陽道的官員了,而旬陽道眾多官員之中,楚擎只見過胡砯。
見到了胡砯,楚擎就不由想起了自己的老爹。
他覺得胡申志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之處,為了老爹,自己幹什麼都行,這也是胡申志留在捉狼軍的緣故,為了他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