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京,皇宮,敬儀殿。
「邴韜,兵部尚書邴韜!」
黃老四面色鐵青,眼眶都開始不經意間的抖動了。
「楚擎率捉狼軍,出了關,還有兵部尚書邴韜,當真與涼賊苟且,欲行大逆不道之事?」
老四是又驚又怒,驚的是,楚擎竟然出了關,怒的是,身為兵部尚書邴韜居然包藏禍心?
低著腦袋的江月生,嘴裡暗暗發苦,他剛得知這件事的時候,也是震驚異常。
不過這事是真是假,他也不好判斷,只能第一時間入宮稟報。
換了其他尚書,工、禮、吏、戶、刑五部的尚書,想要造反,成功率小於等於零,有句話說得好,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唯獨六部尚書中的兵部尚書不同。
非戰時,兵部尚書就等於是兵馬大元帥,名義上來講,天下各道的折衝府、屯兵衛、東海舟師、北關邊軍、南關步卒,都歸他管。
若單單只是兵部尚書,倒也無妨,可如今這兵部尚書邴韜遠在南關,雖不是南關大帥,卻因馬如敬調動的關係,朝廷給予了很大的自主權,全權統領南側邊關軍務。
「傳訊的探馬,親眼所見,親耳所聽,那名叫暮花的草原女子,當真可信?」
「這…與楚大人出征的千騎營探馬,倒是親耳所聽,只是這名為暮花的草原女子,也不知曉其中詳情,還有兵部尚書的名字,也是喚錯了,只是說統領大軍,又在國朝南側,楚統領推斷這人應是兵部尚書邴韜。」
江月生也沒辦法判斷,只是照實說,其實這事問來問去,無非就是看老四相不相信楚擎的判斷。
至於江月生自己,他覺得有點扯,因為楚擎歷來很扯。
可要是不信楚擎的判斷,也不是,因為一直很扯的楚擎,別的不說,「看壞人」這件事,從來沒錯過,他覺得哪個鳥人不是好東西,那麼這個鳥人,就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黃老四已經恢復常色,能坐上這個龍椅,雖說帶點躺贏的成份,但是腦子在不算陳言的八名皇子中,絕對是夠用的。
「去,將邴韜去南關後上的摺子都取來,一個不落給朕取來。」
「老奴這便去。」
孫安快速跑出了議政殿,黃老四嘴上已經開始罵著娘了。
就如楚擎所言,著名植物學家劉華強曾經說過,當你懷疑這個瓜不熟的時候,在你的心中,這已經是個生瓜蛋子了。
想要造反,得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比如在京中,哪個傻缺大喊一聲老子要造反,可能兩秒鐘之後就從樹上跳下來一個千騎營探馬,噗嗤噗嗤給他兩刀。
這是地利,得遠離京中,除非能夠收買衛戍京中的八大營,要不然沒有一點成功的可能性。
至於人和,造反這種事屬於是團體共建活動,哪怕你距離京中再遠,就一個人的話,也不可能造的明白,大街上一喊我要造反,倒是沒千騎營探馬噗嗤噗嗤給他兩刀,問題是大家都覺得這傢伙是個精神病,沒人會搭理他,總不可能一個人回家用黃秋褲改個龍袍穿身上就成天子了吧,造反這事,手下得有小弟,帶著小弟打到昌京給老四從龍椅上踹下去才成。
最後一個天時,和天氣或者時間沒關係,而是環境,造反的一個大環境,得有這個土壤和造反的環境,就和見到兩幫人似的,一邊,全是流民,扎堆在那死挺著喝西北風,他走過去和大家說,說反正都沒活路了,一起跟我造反吧,或許這些流民就會加入他的隊伍,而另一幫人,全是膀大腰圓的禁衛,他要是敢走過去說大家跟我一起造反吧,絕對死的特別特別慘。
而現在黃老四考慮的就是天時地利人和。
潿江以南,吳王的地盤,那地方就和專門孕育反賊的寶地似的,就是邴韜不造反,吳王都得支棱兩下,加上番蠻多,世家不少,軍伍大多都是本地人,想要造反,挑選在南關,無疑是性價比最高的地方了。
「不對!」
黃老四突然神色微變:「快去,將昌承恪帶來!」
「唯。」
江月生沒多想,連忙快步離開了議政殿,準備將吳王帶入宮。
自從昌承恪入京後,就沒離開過,一直都在千騎營的監視之下。
江月生這邊剛走,孫安也捧著一摞子奏摺進來了,放到御案上,累的夠嗆。
孫安的功夫深不可測,問題是外面太陽太毒了,又捧著那麼多竹簡,額頭都見了汗。
「陛下,都在這呢。」
「好。」黃老四微微頷首:「送回去吧。」
孫安:「…」
老太監只好又捧起了奏摺,屁顛屁顛的跑了出去,沒辦法,誰叫老四是老闆呢。
黃老四心中已經有了猜測,而且那些奏摺他都看過,他現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面露沉思,黃老四表情一變再變,直到孫安回來後,這才抬起頭。
「年關前,昌承恪入京,怕朕誤以為他與邊軍串通,欲行大逆不道之事,可如今看來,應是沒有這麼簡單。」
「陛下您的意思是,與兵部尚書邴韜有關?」
「朕也不知,朕只知以昌承恪的手段,倘若邴韜真要心生反心,昌承恪不會看不出來,更莫說,邴韜欲拉攏世家豪族與軍務,勢必會告知昌承恪。」
孫安的腦袋已經轉不過來了。
事是這麼個事,如果邴韜在潿江以南造反,肯定瞞不過吳王昌承恪,甚至會主動聯絡昌承恪。
可要是邴韜準備造反,昌承恪為什麼會主動來京中,留在潿江以南和邴韜一起造反不香嗎?
「莫非是楚大人判斷錯了?」孫安望著天子,有些搞不懂老四究竟是怎麼想的了。
「楚擎這小子,並非痴傻之輩,既然讓探馬火速回京示警,必然有他的道理,加之邴韜欲卸任尚書之職擔這南關大帥,種種蛛絲馬跡來看,若不,這邴韜是忠肝義膽之輩,若不便是包藏禍心,朕看,應是後者。」
說到這裡,黃老四面露擔憂之色:「還有這楚擎,好端端的,為何要出關,那雞崽子似的身子,深入草原,若是出了什麼事,也不知…也不知…」
黃老四長長的嘆了口氣:「倘若他出了事,也不知他那還未花銷完的銀票放在了哪裡。」
孫安臉上絲毫意外的神情都沒有。
不愧是你啊,老四!
老四終究還是有正事的,目光漸冷:「真也好,假也罷,朕可不是靜觀其變的性子,明日散朝後,傳楚文盛入議政殿。」
老太監應了一聲。
陛下,終究是要率先動用楚文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