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歸,早就跑沒影了,陰雲密布,大雨滂沱,哪裡能追的上。
楚擎即便錯愕,即便知道這盛兆軍喊的「老爺」可能是自己的爹,依舊沒有大意,讓胡申志和幾個老卒騎著馬下山,確定神草部的遊騎兵是否走遠。
再說盛兆軍,撒丫子跑進了營區。
營區里自然沒人,連喊帶叫的盛兆軍很是激動,奔跑在雨中,結果接連入了幾個營帳,一個大活人都沒看到。
膀大腰圓一米八十多的漢子,出了最大的營帳後,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了,整個人都如同沒了魂兒似的。
距離很遠,雨聲很大,但是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這傢伙哭了出來,如同能夠聽到他的哭聲一般,無助的如同驚慌失措的孩子,就那麼坐在雨中,痛苦的捂住面龐。
楚擎依舊沒有讓大家現身,觀察著,等待著。
盛兆軍坐在雨里,坐在泥濘的地上,就那麼坐著,最後,直接身體一躺,躺在了地上,任由雨水滴落到了臉龐上,與淚水融為一體。
胡申志和幾個老卒跑了回來,確定了,神草部那數千遊騎兵,的確沒有埋伏在附近,早就走沒影了。
「快,將他帶來,帶來之前搜身。」
楚擎還是沒有大意,讓人將對方帶過來,而不是帶著大家下山。
因為只有在山上,發生任何意外後,才利於大家逃跑。
兩個禁衛,飛快的跑下了山。
躺在雨中的盛兆軍,任由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身上,當他聽到奔跑聲時,微微扭過頭,隨即,騰的一下站起了身,如同回了魂似的。
驚喜交加的盛兆軍沖向了眾人,一邊跑,一邊喊:「捉狼軍,你們是捉狼軍,老爺在哪裡,快帶我見老爺,見你們的大將軍!」
楚擎也聽不見山下喊的是什麼,只見盛兆軍竟然甩脫了眾人,匆匆跑上來山坡。
一米八十多的身高,長的極為魁梧,古銅色的肌膚包裹著鋼打鐵鑄一般的肌肉,如同一個人形犀牛一樣狂奔而來。
福三摸向了腰後的千機,探馬也都散開,摁住了刀柄。
付永康看著自家二弟:「打他嗎?」
付保衛不太確定:「是自己人吧?」
是的,自己人,當盛兆軍跑上山坡時,銅鈴大的雙眼來回巡視著,笑的如同一個孩子。
「老爺,老爺在哪裡,快帶我去見老爺,捉狼軍的兄弟們,快帶我去見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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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擎快步走了過去,滿面狐疑之色:「你是我爹的人?」
「你爹?」盛兆軍的雙眼依舊來回掃視著:「你爹是誰。」
「楚文盛。」
「你…你是大少爺?」
盛兆軍面色大變,目光立馬聚集在了楚擎的身上,一拍雙掌,興奮的大叫道:「你真的是大少爺?」
盛兆軍很是興奮,立馬快步走向了楚擎,兩個探馬面色一冷,同時伸手攔在了這傢伙的面前。
楚擎剛要開口,盛兆軍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還是那副驚喜的模樣,呲牙大笑著,然後一手抓住一個探馬的衣領子,隨手一甩,兩個探馬竟然直接被甩了出去,速度極快,力氣也大的嚇人。
不少人面色劇變,剛抽出了兵刃,盛兆軍單膝跪地:「末將,騎槍營陌刀隊校尉,盛兆軍,見過少將軍!」
福三瞳孔微縮:「你是老爺當年在幽州從軍時的親衛?!」
「是。」
楚擎一頭霧水的看著福三,三哥開口解釋道:「少爺,當年老爺從軍時,是在幽州,任幽州軍檢都騎尉將,那時還未來邊關,而騎槍營的陌刀隊,便是老爺的親衛,可…」
福三看向盛兆軍:「可你不是賁勇營的校尉嗎?」
盛兆軍哈哈一笑:「老爺安排我出了關,賁勇營只是個幌子。」
楚擎趕緊走了上去,給盛兆軍扶了起來,結果後者剛起來,面色劇變:「慢著,不是老爺叫少爺尋末將的?」
「我從未聽我爹提起你。」
「這…」
盛兆軍與楚擎大眼瞪小眼,二人,都是滿腹疑竇,一肚子的問題,一腦門子的問號。
一個探馬跑了回來:「大人,追不上,童歸那狗日的,跑沒影啦。」
楚擎瞅著盛兆軍,訕笑一聲,面帶尷尬:「見到盛將軍,我…我很開心。」
盛兆軍明顯是個大大咧咧的人,咧嘴一笑:「末將也是如此,也是如此,末將也開心。」
「額,那個…你可能開心的太早了。」
「何意?」
是的,盛兆軍的確開心的太早了。
童歸沒了命的仰著馬鞭,終於來到了山的另一側,狂奔出了十餘里。
半山腰上,王通通早已等候多時。
原本是應打旗語的,但是現在這鬼天氣,根本看不清楚,只能靠喊,因為想要上山,就得繞一圈,多耗費一些時間。
馬都未停,童歸扯著嗓子大喊出聲。
「大人說,告訴兄弟們,讓神草部…轟隆,長長記性。」
炸雷一聲接著一聲,童歸連喊了好幾遍,伴隨著滾滾雷聲。
二通揮舞著手臂,也是大喊了一聲,可喊的內容,卻淹沒在了雷聲和雨聲之中。
上了馬,王通通奔馳在了雨中。
每個人都知道,時間關乎著一切,拼了命的策馬狂奔。
二通騎著馬狂奔下山,險些失了馬,疾馳急行,終於快接近了三號接力選手,一名新卒。
新卒是在一條河流對面,要是過河,需要浪費很多時間,隔著一條河,王通通大喊道:「大人說了,讓神草部,轟隆…不留一條狗命,轟隆!」
轟隆的雷聲,不絕於耳。
新卒緊張萬分,也不知道聽沒聽清楚,調轉馬頭,狂奔而去。
然後,又是一處山腰,老卒等待多時,見到新卒騎著馬跑來,連忙大喊:「打還是不打,打還是不打?」
新卒人在馬上,馬速絲毫不減,大喊道:「大人的命令,不留一條狗命!」
雷聲太大,老卒沒聽清楚:「什麼命令?」
新卒扯著嗓子大喊:「神草部,連條狗都別放過!」
老卒策馬而去,奔馳在雨中,繼續接力。
又是一處低洼地,老卒奔馳了一炷香的時間,未敢下馬,「一字不差」的大聲重複道:「神草部,一群不要臉的貨!」
等待命令新卒就很懵,不過還是調轉馬頭奔向了下一處。
騎在馬上的新卒有些想不明白,大人說劫了神草部的貨…什麼意思?
接力的各位大哥們,已經過了半程,新卒到了指定位置,見到了雨中的同袍,大聲喊叫。
「劫了神草部的貨,快,大人說的,劫了…轟隆轟隆。」
老天爺就和專門與捉狼軍過不去似的,炸雷一聲接著一聲。
不過都無所謂了,等待的新卒也沒聽清楚,大聲喊道:「再他娘的說一遍,再說一…轟隆…再說一…」
「什麼搶只雞,搶貨,搶糧,搶他糧的…」
老卒這次聽清楚了,至少,他以為自己聽清楚了,策馬狂奔。
終於,到了最後一個接力點了,也是一處溪流,隔著溪流,老卒衝著等待的鏢師大喊道:「搶他娘!」
鏢師是個實在人,大喊道:「搶誰的娘,誰的娘…」
「對,搶他…轟隆…」
鏢師隔岸大喊:「搶他娘?」
「對…對轟隆轟隆,對,對對對,快去。」
「兄弟,你確定是這軍令?」
「對,對對對。」
鏢師策馬揚鞭,通知伏擊的陶少章等老卒們去了。
老卒們也埋伏在一處矮山上,鏢師玩了命的跑去傳令。
陶少章早已等候多時,極為焦急。
老卒們就在他身後百步外,準備隨時上馬衝進一里之外的神草部。
雨更大了,風更狂了,雷聲,也更密集了。
鏢師終於趕來了,來到矮山下,扯著脖子大喊道:「搶他娘,搶他娘!」
陶少章一臉懵逼。
什麼玩意就搶他娘了?
「沒聽清,軍令轟隆…轟隆轟隆…到底是何?」
「不是全都抹了脖,是搶他娘。」
二人距離還不算太遠,一個山上,一個山下,陶少章明顯意識到不對勁了,大喊道:「傳令的軍卒,最後說的是什麼?」
「對對…對對…轟隆轟隆。」
「再說一遍。」
「轟隆,轟隆轟隆,對!」
陶少章光聽見雷聲以及最後一個「對」字了。
「你確定是轟隆…」
鏢師仰著脖子大喊道:「對!」
陶少章恍然大悟,扭過頭,雙手卷了個喇叭花。
「兄弟們,軍令---全軍撤退!」
陶少章,將最後一個「對」字,聽成了個「退」,然後,大家上馬,就…退了。